第478章 結局(二)(1 / 3)

地府軍與軍團將士廝殺不停,兩邊各有所長,互相壓製。

放眼整個站場,延綿不盡全是此起彼伏的叫聲,拚戈聲,熊熊烈火將斬斷的旌旗燒成黑色,士兵身上的盔甲全是煙灰與血垢。

藍旗軍失去統領,由左丞統管,又由左護法分領,與地府軍正麵相抗。

於大後方善後的預備軍遲遲沒有支援,而失去玖笙的藍旗軍戰鬥力又直線下降,再加後穴失控,莫名增多傷亡,戰鬥愈發吃力。

吾願轉眸看一眼同樣在身側砍伐的心喜,大吼幾句,支配她去後方查探情況,弄清楚漢血數量急速下降的原因。

望著從屍堆上爬出的地府軍沒有盡頭,心喜似有猶豫,但吾願三番兩次催促,心喜才騰空飛起,朝大後方飛出。

她順著鏖戰的軍隊一路往後,就見在隊伍末端,有一支脖子上係著白絲帶的隊列,與藍旗軍末端互相對峙!

心喜不敢置信的飛過去,很快便認出,那些帶著白絲帶的士兵,竟是藍旗的預備軍!

心喜怒不可遏朝領頭的陸霖大喝:“你們這些白眼狼,是要叛變嗎?!”

係著白絲帶的預備軍欲哭無淚,望向心喜的眼光似是求助,又暗含膽懼與悲戚,一副想要辯解卻不敢說話的樣子。

陸霖意氣風發,手中各種傳統道術,殲滅眼前阻擋的敵軍,他忙亂中抬頭,笑道:“還看不出來嗎?小瞎子!”

“你!”心喜環顧一圈後,終將目光落在鬥得最起勁的陸霖身上,卻聽見他說出那樣一句話,氣得直想跺腳,心說,既然他們已經叛變,那就無需手軟了!

浮在空中的少女朝預備軍陣地接連甩出法力彙成的光球,爆破陣陣,炸得塵土飛揚!她扔炸彈似的一個接著一個朝那邊扔過去,陸霖見她動手,跟著念決起法,一個銅鍾隨即祭出,又迅速放大,將心喜手中的光球全部吸納進去,然後壓縮成一顆,反向吐出,朝藍旗軍隊尾炮轟!

巨大的衝擊將地上炸出無邊圓坑,周圍所有士兵,無一幸免!心喜及時抵禦,但也被氣浪震得吐出一大口鮮血,她捂著胸口,驚恐質問:“那是什麼東西?你究竟是誰!”

“吾乃蓬台山內門大弟子,淩!路!”少年意氣風發的站在銅鍾下,抬起眼睛,不複以往不著調的樣子,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聲,很有族中尊長的氣勢。

“我隻聽說過蓬萊島,蓬台山又是什麼鬼地方?!”心喜怒噴。

陸霖被問得眨巴一下眼睛,一身嚴肅氣質立刻消散無形,他撓頭不耐道:“就是花果山對麵那個島啊!哎……你們這些凡人,就知道蓬萊島、花果山這樣爛大街的地方,卻不曉修仙聖地蓬台山,也怪我們那的老祖宗沒見識,忘了找吳師傅也給咱打點廣告……”

“……”心喜默默淩亂。

“抱歉,小瞎子,永、別、了!”陸霖說完,忽而又正經起來,語聲漸沉,他手中控製銅鍾繼續長大,鍾口一頓狂吸,驟風急來,將心喜與隊伍後方大片死士吸入鍾內,頓時哀鴻遍野!少年手中怡然一捏,銅鍾內部便跟著砰砰炸響,連續轟鳴多時,才歸複於平靜,接著,鍾口散開粉塵無數,千百將士壽命已了。

陸霖滿意的笑笑,往後看一眼瑟縮脖子帶著白絲帶的人類預備軍,笑道:“哎呀,離那麼遠幹嘛?你們這些菜雞,站那麼遠,小心被波及炸死了,要是成了鬼,招安可就沒你們的份了!老子進軍團救人殺鬼,你們如果成了軍團的鬼,到時候,哭鼻子也沒用哦!”

“是是是!我們知道了!嗚嗚!”帶著白絲帶的預備軍掛著淚珠子,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鬱悶,隻能匆匆跟上,緊貼著躲在陸霖背後。

風浪中,這樣一支奇特的軍隊,盤繞在大後方,一路延綿穿梭在軍團後線,所到之處,無任何厲鬼可以逃脫苟活。

……

……

兩軍對戰三天三夜,傷亡慘重,辛言神力重回以後,帶小蛟龍與秦逸披荊斬棘,碾壓目光所及之處的大小將士。

在戰火外圍,又有陸霖迷糊助陣,一點點蠶食軍團後援,收服人類預備軍。

而動亂中心,龍洵渾身浴血,不相上下的一對敵手對戰數日,龍洵終於成功拿下微翎的頭顱,跟著,自己也體力不支昏倒過去。

微翎元神漸散,木槿樹紛紛搖曳,跟著化為粉塵,隨風遠去:“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至少,我還能……死在你身邊……很好……很好……”

對戰中,微翎放了水,因為她看到大勢已去,也看到秦辰的身影,再次傲然挺立。她願成為他前行路上,腳下的一粒塵,哪怕,隻是墊起一點微不足道的高度。

此時,戰事已近趨於尾聲,軍團中法力較高的成員幾乎死光,剩下一些逐漸絕望的都尉、教頭和漢血。

閻君舉兵大肆斬殺殘留的死士,勢必要將軍團餘孽一個不留!

“你泛濫的同情心,真讓人覺得惡心!”

王珺胥的冷嘲還在耳邊,秦辰提著王珺胥的頭顱,平舉在眼前,淡淡地說:“我曾經也這樣嘲笑過小貓兒,說同情這種事情,強者才配擁有。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強者無法定義,如何堅不可摧的人,都會有崩潰的時候。我同情你,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經曆了什麼,又有怎樣的人品,而是因為我懂,失去光明的感覺。”

“……”王珺胥啞然,喉口微澀。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記起前世如何,不想吃你的醋,隻願記恨你奪我之妻,那樣,我就不會同情你,幹幹脆脆與你拚個你死我活。”

“……”

“但看到……你們曾經幸福過的模樣,我開始害怕,動搖,也終於體會到,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墮落成魔,從此,隻能在黑暗中苟活……”

“……”

“王珺胥,我是真的討厭你,但也……討厭我自己。”

“……”

“我內心的黑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

“哼!矯情!”王珺胥睨著他,輕蔑道,“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去死吧!”

“你沒聽懂我的話吧?”秦辰輕笑一聲,歪了歪頭,眸光漸漸凜冽,“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任何人都可能發生的悲劇,才動了那麼一絲惻隱之心,但是,你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我同情你,但治不好你,即便憐憫,也要殺!”

“那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讓我體諒你?還是配合你?”王珺胥譏諷。

“不,我隻是需要……”秦辰頓了頓,“找個人傾訴。”

“……”

“不會說話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什麼?”王珺胥冷哼。

“王珺胥,去死吧!”

秦辰右手一甩,掌心之外,立即化為一柄風刀,他舉起胳膊,目光死死扣住麵前那張雲淡風輕的臉,手臂攢力,便要將之切削成片!

王珺胥唇角邪肆一勾,碎裂的屍塊已經修複完畢,見秦辰動了殺機,飛速衝來與腦袋連接,緊接著發出一掌拍在秦辰胸前,秦辰亦出手,以風刀將王珺胥半個腦袋削下!

縱然王珺胥法力深厚,但連續這樣重傷,對他而言也相當致命,他快速將那半顆腦袋連回去,噴出一口鮮血,又是頭疼欲裂,剛連上的腦袋遙遙欲墜,必須一直耗損法力固定,否則就會裂開。

王珺胥扶住自己的頭,被切開的傷口還在疼痛,他抬起眼皮狠瞪秦辰,怒嚎:“你做了什麼?!”

秦辰接了一掌,胸口劇痛,他捂著傷勢,淺淺一笑:“早跟你說過了,我的自創道,可以克製你的法術。”

“不可能!”王珺胥悶吼。

“為了避開五禁咒順利修煉,我嚐試過上萬種方式,修改和進化我的自創道。最後找出一種,可以將法力提純壓縮再轉化,從而與你落下的法咒相互隔離。我用這種方式將法力維持在一片很小的區域,悄悄修煉,順利避開五禁咒的感知和束縛。當然了,若用這種提純過的力量切開你的腦袋,讓我的法力粘在你的傷口上,你再想用自身法力恢複,可就不容易了。”

秦辰伸出左手,掌心彙聚出一股烈焰火球,越來越大。他左手攏火,右手聚風,左右兩邊輕飄飄看了一眼:“嗯……先切成塊,再燒幹淨,應該能死吧?”

“嗬嗬嗬……”王珺胥低沉陰笑,狼狽的影子低垂著頭,帛緞般的長發蓋住他的眼睛,他笑得身軀微顫,繼而笑聲大作,猶如暴走仰頭長嘯一聲,立即周身法力大作,瘋狂的亂風繞著周身圈圈盤繞,秦辰收攏雙臂遮麵,攪動的狂風卻似利刀,割破他阻擋在前的手臂,又將人狠狠掀翻出去!

王珺胥眼見劣勢,便以燃燒元神為代價,使自己法力瞬間翻倍!

他柔軟的長發一路達到後膝,王珺胥身側狂風漸散,那一頭青絲緩緩垂下,姿態雍容,朝前邁進。秦辰發覺不對,轉身騰空準備閃躲,卻不料對方速度竟也跟著加快,先他一步將人攔下,王珺胥的手臂像一根橡膠軟棍無限伸長,急速抓住秦辰的脖子,又捏在手心裏,死死收緊。

秦辰被他正麵扼住,這才看清,對方生出許多白發,瞬間一頭青絲化雪,他大抵弄清了王珺胥法力進步的緣由,唇邊扯出一點複雜輕笑,喉嚨梗塞,呼吸不順,說出的話粗重又斷斷續續:“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以燃燒元神為代價,即便現在勝了,他也難活幾日,無異於殺雞取卵!

王珺胥毫無波動,抽手拉回秦辰,將他狠狠擲在地上,又一腳踩住他的臉,攆了兩下,似乎要將他碾磨成粉!

秦辰蒼白的臉頰被踩得變形,王珺胥微微勾身,俯視地上掙紮著要爬起來,卻被自己的法力壓製的徒勞掙紮的男人,華麗的嗓音透著縷縷冰寒:“既然你已經想起過去種種,想起阿音與我在一起的幸福,為何還不知死活,橫插一腳?!”

“嗯……”秦辰仿若沒有聽見他的問題,雙手抓住王珺胥的小腿,鋒利的指甲深深扣進肉裏。

“你就這麼喜歡穿破鞋嗎?嗯?”王珺胥冷笑,枉顧秦辰在小腿上抓出的血痕,他的語調愈發滲人冰冷,憤恨的狠跺幾腳,將腳下之人踩得鼻血橫流,麵目全非!

秦辰忍痛揚手,無數風刃朝王珺胥四麵八方劈來,對方卻不躲避,袍袖翻飛,當空一揮間,風刃竟被卸去力量,前行不了幾米,化為淡如煙淼的遊風散去!

秦辰微驚,迅速又出幾擊,都被王珺胥一一化解!

王珺胥笑聲癲狂,他跳遠了些,又是幾道酷天之雷劈下!

周遭一石一木,山川河湖,嚴寒酷暑,或是凍骨冰川,或是熱氣蒸人,王珺胥都探囊取物一般操控,又以法力禦之頻出各種大招,對秦辰連續定點打擊,將那苟延殘喘的生命控在手中!

秦辰連挨各種攻擊,無力支撐自己爬起來,身上熱一陣冷一陣,淌出的血水染紅了旁邊的溝壑。他氣若遊絲,所出之法都被對方精準避過,無可奈何之下,隻能咬定決心,起勢準備耗盡所有法力,燃起十裏熊火,直接將二人共同焚毀!

今天,不論自己如何,王珺胥,必須死!

秦辰隻是動了個念頭,還在蓄勢,便見遠處飛來一柄利箭,直直刺向王珺胥背心!

王珺胥察覺異動,身軀像是兩邊融水般,即刻前變成後,後變成前,他抬手握住飛來的利箭,箭頭擦過掌心帶出幾點鮮血,在距離他胸口不足十厘米的位置被牢牢握緊,攔下了。

遠處火光漫天,地府軍與軍團死士奮力廝殺!

然而,喧囂卻不會延綿至此,在他們二人爭鬥數十裏之內,毀山摧河,地貌更改,無鬼生還!

而那女人,攀山覆水,一副狼狽麵容,渾身肮髒,頭發散亂,氣喘籲籲地半勾著腰,不知怎麼渡過了鹽水色河,又跑了多久,奔波了多久,才找到他們跟前。

王珺胥發覺手心隱隱疼痛,恍然回神,將握住的利箭擲到地上,抬手一看,掌心的血已經變成黑色,貌似……是可以弑鬼的劇毒?!

王珺胥的眉心蹙了蹙,微露不悅:“阿音,等急了吧?那就乖乖看著,等我解決了這隻臭蟑螂,把皮扒下來給你做玩偶!”

管宛暗暗咬唇,麵色嚴肅,胸口劇烈起起伏伏,還未從剛才的驚駭中脫離!

她匆匆趕來,就見王珺胥將秦辰玩弄於鼓掌之中,慌得顧不得多想,趕緊將箭頭沾了毒汁,裝在箭弩上,遙遙的朝王珺胥射過去!

但是,距離還是太遠了,利箭還未射中,就被王珺胥察覺。

秦辰趴在地上,很快注意到管宛的出現,他的瞳孔頓時縮成針尖麥芒,怒不可遏吼道:“傻瓜!聽我的話會死嗎?!”

他現在……

他現在……

“嗯,會死……”管宛冷淡的擦掉臉上的兩顆淚珠,蕭索身影站在風裏,身上的薄裙像是掛不住了,在風中烈烈翻飛,似旌旗展開,柔軟如波。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怎麼愛你,失去你,也沒什麼要緊?”管宛終於將這個疑問道了出來。

“……”秦辰被問得啞口無言,惶惶驚住!

“可是你錯了,我在乎啊,很在乎!如果讓我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什麼也不知道,稀裏糊塗的維持一種虛假的安全,那麼,我會自責死,會的……”

“……”

管宛忘記連日奔波的勞累,將身體站得筆直,目光堅定無比,洪亮的嗓音徘徊峽穀,久久不絕:“你保護我,是你的事!但,帶你回家,是我的使命!”

秦辰梗塞地看著那邊的女人,忽然,有種心頭慌亂的感覺。

不是覺得生氣,而是……

有點帥。

王珺胥冷漠撫掌,繼而抬起頭,盯向管宛,他麵色冰冷,暗黑的目光像是能滴出墨來,每一滴,都是憤怒與怨恨的濃縮:“阿音,你長誌氣了!這是要幫他對付我麼?”

“我是管宛!你的阿音,早就死了!”管宛又取出一支箭,熟稔地裝在弩上,抬起對準王珺胥,果真看見王珺胥裹攜著黑雲,一俯身,立刻過來抓她!

管宛用力一跺腳,另外三支藏好的毒箭從地下穿過,驀然出現在王珺胥後方,在他扼住管宛的同時,刺穿背心!

劇毒染血,吞靈噬魂,王珺胥當即噴出一口血來,他的動作立即僵硬許多,薄唇含血,口吐毒紅,他怒笑著凝住管宛,忿忿不已,油生出將她殺死的念頭!

管宛細細的脖子在男人的手下幾乎要折斷,她臉上憋得通紅,虛虛看向王珺胥,毫無懼色,譏笑:“即便活著,也不會……跟你……”

“那就死好了!”王珺胥眸底怒火喧囂,他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失望與悲涼,手心一點點收攏,女人痛苦的失去抵抗的能力,她的脖子那麼柔軟,仿佛再施加一點力道,立刻就會捏得粉碎!

“住手!”秦辰見此,焦聲失控。

他渾身痛疼欲碎,骨骼不支,卻不知哪來的力量,豁然震碎壓在身上的亂丘,顫顫巍巍支撐自己站起來,雙目通紅。

看見管宛落入王珺胥手中,秦辰最後一絲憐憫也被澆滅幹淨,他拚盡全力調動身上剩餘的法力,將其都彙聚到兩隻手上,大吼一聲急衝而去,等到回神,已經雙手如刀,刺入對方骨骼,又狠厲一扒,將王珺胥生生撕裂成了兩半!

管宛脫力摔到地上,立刻大口空氣湧入,她嗆咳幾聲,眼前猩紅飛濺,落了幾滴映在她的臉頰,王珺胥碎成兩片倒在血泊之中,雙目死死凝著管宛二人,唯有狠色與惱怒,爛肉慢慢聚集,試圖恢複成原樣。

可是,剛才一連串大招讓他法力損耗太多,而且身體碎裂數次,虛弱無比,再加上又染上了劇毒,那些彙集到一起的爛肉東拚西湊,好半天也沒湊出完整的形狀。

“小貓兒!”秦辰疾呼一聲,匆匆落在管宛麵前,眉心淺淺擰著,一言難盡的打量著她。

管宛看見秦辰臉上的擔憂,隨即扯出一個笑臉,剛想說話,卻見地上王珺胥的脊梁骨突地竄出,化為一柄利劍,朝秦辰後腦刺去!

幾乎是本能反應,管宛注意到抬起的骨刀,旋即從斜麵猛撲上去,抓住已經泛黑的骨頭,驚慌的攔住那道迅猛的攻勢!

為了控製對方衝刺的勢頭,管宛咬緊牙關,拚盡全力將骨刀抱在懷裏,她的手抓得很緊,碎骨紮進女人的掌心,很快有血溢出,順著白骨慢慢澆灌。

秦辰雙瞳擴散,隻覺身邊殘影飄過,撲到他的身後,男人的心裏狠狠墜了一下,油生不妙的預感,待到緊隨之回頭,就見王珺胥的骨頭似蛇一般捆住管宛,越勒越緊,完全紮進女人的皮肉!

地上的殘軀露出滿意的神色,低低癡笑:“阿音,我帶你,一起走。”

見血封喉的劇毒,雖不傷人軀,卻快速吞噬魂靈,毒血從傷口傳到四肢百骸,管宛全身麻痹,顫顫抬起眼睛,就見秦辰目染猩紅,以風刀切斷她身上附著的白骨,刀刃亂揮,失控的朝王珺胥連出數個大招,將王珺胥的殘軀切成碎片,又燒得焦黑!

秦辰哽咽著撲過來,將她小心摟進懷裏,垂目看向她,眼裏全是痛色。

管宛臉色已經泛青,她想扯出一點笑來,或為此前的誤會解釋幾句,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小貓兒,你看著我,不要睡!不要睡!”

帶著哭音的咆哮散在耳裏,她卻再也撐不開眼皮,就像被風雪從腳尖到頭頂,全部凍結凝固……

好困。

不遠處,王珺胥法力用盡,元神焚傷,身體大部分碎裂成渣,又被烈火煆燒,隻有兩隻眼睛尚且能算作完好,他用最後一口氣,帶走了他要的東西,暢快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

等待流逝的生命,突然襲來刺疼的感覺!

自責,悔恨,苦痛……

各種負麵情緒,全都來了!

王珺胥不敢置信的猛張開眼睛,看向將死的女人,她躺在別人的懷抱裏,像一捧沙,隨時可能漏盡。

他意識到什麼,臉上驀然現出驚恐,畏懼,懺悔,眼淚順著他的麵頰滾落下來,如回光返照一般,終於有了心口緊縮的感覺,可那連綿不絕,如海浪侵襲的痛感,卻滯悶得讓他生不如死!

“阿音……”王珺胥已經快要支撐不住,喑啞的嗓音從喉口中擠出,掙紮向女人的方向低低的嘶喊,“阿音,對不起……”

“阿音,對不起……”

“阿音,對不起……”

無數次念過這樣的名字,此刻王珺胥才明白,他最想說的,不是前麵的兩個字,而是後麵的對不起。

一直不知,如何啟齒。

他有他的驕傲,從不放任自己向任何人認錯,可他早已經忘了,他追逐的東西,不是控製她,不是要她陪自己痛苦,而是一句未能說出口的對不起。

因為一個錯,他付出沉重的代價,後悔一生,卻無法重來。

曾經,每到夜深人靜,他總會想,如果他再細心一點,如果他提前試探一下她的意思,如果他再多尊重她一點,沒有急於求成,沒有過於自負,沒有誤信他人,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他不會這麼孤獨,不會這麼冷,不會……

但他就是錯了,他為此失去了光明,走上一條永遠無法回頭的路。

“阿音……對不起……對不起……”

王珺胥修為散盡,滿目淒悲,滄桑白發染滿毒血,他眼角尚未焚毀的皮膚迅速枯槁,變成百歲老翁的皮包骨,嗓音嘶啞到幾乎發不出聲,卻還在一聲聲念著。

……

兩千年前,王珺胥聽說人間出了一個半陰體,很是好奇,他從沒見過,就想開開眼界,讓部下將人帶回來。

那時的他身體很好,從未動過用半陰體聚魂的念頭,隻是單純的好奇,所謂半陰體,與正常人類有何不同?是有三頭,還是六臂?是會噴火,還是吐水?

軍團小隊奉命趕往人間,在義莊救下了鬼音,將她帶回來,送到王珺胥麵前,他第一眼看見那個膽怯的女孩,有點失望,叼著一根筷子,掩不住抱怨:“鄰家妹妹,毫無特色。”

所謂半陰體,不過如此,與他心中所想出入太大,平淡無奇,他沒興趣。

此後多日未見。

王珺胥沒安排她的去處,手下人不敢隨便處置,暫且將她安置在天宮,等候君令。

直到花園中再次偶遇,女孩洗去一身泥漿,瑩白的肌膚,妖媚的眼珠,還有那一頭豔麗的紅發,在太陽的光下,幾乎能發出光來。

她手上套著一隻竹籃,正在幫新結交的朋友采擷鮮花裝點宮殿。

王珺胥被她的頭發吸引,撩起一綹在手中把玩:“原來你並非一無是處,還有漂亮的頭發。”

“謝……謝謝。”女孩受寵若驚。

“嗯?”王珺胥愣了愣,轉而笑道,“謝什麼?”

“謝謝您的……誇獎……”

“我誇你了?”王珺胥稀奇。

“呃……不是?”女孩訝然抬頭,臉色窘迫得通紅。

不知為何,他竟沒有回答,轉而一笑:“你說是,就是。”

女孩心中漾開柔和,怔怔看著眼前的君王,她從未遇過長得這樣好看的男人,位高權重,氣質威嚴,卻如此“溫柔”,他千裏迢迢派人將她從義莊救出,還給她吃的,住的地方,女孩的心裏慢慢生出仰慕,揚起頭,開心的露出一個笑臉,完美又溫暖的笑容,仿佛穿透凍結的冰川,直直的,暖洋洋的照進心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