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清悅的鈴聲響起,舞台中央再次黑暗一片。

老鴇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去。

“這萬媚兒姑娘倒有些意思?”底下有人說道。

“奶奶的,出來就出來,搞這些虛頭八腦的做什麼,若這萬媚兒生的不好看,老子拆了這琳琅閣的台!”又有人罵道。

“閉嘴,閉嘴,好生看美人!”有人噓聲道。

那罵人的人正要發怒,忽然,帷幕緩緩向兩邊打開,有一道淺黃的柔色光暈從裏麵透了出來。

“叮鈴,叮鈴……”

大家又聽到那陣鈴聲響起,就是不見其人。

光色越來越亮,忽然,有片片雪花從天而降,一片,一片……在空中旋舞。

因為隋陽城一年四季皆如春,所以大家並沒有見過雪花,除非有那等出過遠門的才知道雪花為何物,大家紛紛被這樣雪花漫天飛舞的美景吸引的呆住了,有人竟伸手想要接一片。

“快看,仙女!”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葉畫的心一緊,就看見有一名紫衣女子從天而降,不似剛才美人出場雷鳴般的掌氣,此刻整個琳琅閣忽然寂靜下來,隨著那女子腳踝上帶著的銀鈴在響,周圍靜的好像空無一人般。

隻見她手裏拉著一根白色絲帶向舞蹈中央飛來,外罩紫色輕紗飄飄,內著一件長度隻及膝的黑色煙羅裙,胸前繡紫色牡丹花,低胸的設計,勾勒出好豐潤而美好的胸形,更添妖豔,逶迤的裙擺隨風拂過,逶迤曳地,那漫天飛舞雪花隨著她的飛來形成一種奇幻的美感。

隻見她赤著雙足,露出大片雪白的腿來,腳踝上用淡紫色絲帶纏著兩個鈴鐺,更襯的那一雙腿勻稱纖細。

她緩緩飛來,然後輕盈落地,如仙如妖一般,她還沒有正式展示她的才藝,大家都恨不能立刻一睹芳容,偏生被一抹白色輕紗覆麵,她額前留著平整而厚重的流海,隻露出一彎黛色的眉和星子般的眼。

足尖輕點,她輕聲吟唱,以足上鈴聲相和,隨著歌聲在雪花中曼妙而舞。

妖嬈的舞姿,誘人的體態,不堪一握的楊柳小蠻腰……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台下的那些女票客開始興奮激動起來,甚至還可以聽到有人在吞口水的聲音。

裴鳳祈坐在那裏,身子一動不動,隻靜靜的凝視,麵色卻越來越深沉。

葉畫的手緊緊握住椅子扶手,越來越用力,直握到指節泛白。

這舞雖然跳的極美,這歌雖然跳的極好,卻沒有靈魂。

怡寧,竟然真的是怡寧。

景蘇蟬氣的粉拳一握,若不是葉畫拉住了她,她已經衝上台去,直接將人帶來,不經意間,眼圈早已紅了。

飛鳳根本不認得怡寧,她倒是一心看人跳舞,除了欣賞,並沒有特別的感情。

景子言和景子煦兩個人默不作聲,他們還要尋找景子歸,不可能衝動到上台去搶人。

此刻的怡寧仿佛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由一個不解世事,天真純美的公主變成了一個魅惑人心的豔色妖姬。

隻是她的眼睛始終蒙著一層死灰般的哀傷,那樣的哀傷觸痛了葉畫和景蘇蟬的心。

突然台上燈光大亮,她已結束了最後一個舞蹈動作。

舞台下立刻爆起雷鳴般的掌聲,那些男人眼睛都充斥著欲望的精奮光芒,怡寧呆呆的站在那裏,就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一般,任人踐踏。

她如今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子歸哥哥在他們手上,她隻能乖乖聽他們的話。

她麻木的看著台下的那些男人朝她身上扔絹花,一朵,兩朵,三朵……

不消片刻,她的麵前已堆了無數朵絹花,毫無疑問,她就是今天的花魁娘子了。

春花一見台下效果不同非響,萬媚兒連臉都沒露,就得了這麼多絹花。

她心裏有些自悔讓陳三先破了萬媚兒的身子,畢竟黃花閨女比一個殘花敗柳值錢多了,不過她有的是法子,趙飛燕還能裝個處呢,隻要萬媚兒肯乖乖聽話,她一樣可以賣出黃花閨女的價錢。

她笑眯眯的走到台前,尖聲尖氣的笑道:“我看這絹花都不用數了,萬媚兒眾望所歸,成為花魁娘子。”說著,她眨一眨一雙三角眼,眼角帶著媚俗風情,笑道,“各位爺,今晚可是花魁娘子的頭一夜,起價二百兩銀子!”

“我說春花媽媽,你怎麼不去搶啊!這萬媚兒姑娘是金子做的嗎,去年的花魁娘子才八十兩起價,你簡直獅子大開口啊!”有人抗議道。

春花撣了那人一眼,麵上帶了一份輕蔑之色,臉上卻依舊堆著笑:“我說勞爺,這萬媚兒姑娘可是百裏挑一的美人,生的細皮嫩肉非一般女子可比,絕對值二百兩銀子。”

“連臉都沒看到,誰知道是不是個大麻子!”

春花掩唇一笑,也不揭開怡寧的麵紗,笑道:“各位爺,可有誰想親自揭開這萬媚兒姑娘的麵紗?”頓一頓,又豎起一根手指頭笑道,“不過今晚我想討個好彩頭,十兩銀子,誰來揭?”

“春花媽媽,你可真是個生意經,揭個麵紗也要銀子,若揭下來是個醜八怪如何?”

春花笑道:“雙倍倒賠!”

“好,我來!”

說話間,就有一個壯漢跳上了台,一把扯下了蒙在怡寧臉上的麵紗。

葉畫和景蘇蟬當時就怔愣在那裏。

“囡囡,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立刻帶走怡寧!”景蘇蟬聲音裏已帶哭腔,好在她聲音不大,又坐的是雅間,並沒有外人聽到。

“絨絨姐,我們還不知道八哥在不在他們手上,不能打草驚蛇,你且忍耐一下。”葉畫的聲音也情不自禁的有些哽咽。

“難道這就是那個公主?”飛鳳托著腮幫子看著怡寧,歎息一聲,“好可憐的公主。”

景子言和景子煦已氣的說不出來話,兩個人拳頭握的咯咯作響。

裴鳳祈沒有說話,他知道競價是最安全的辦法,今晚隻要買下怡寧,就可以知道她最近遭遇的一切,或許還能查到景子歸在哪裏。

他正想安慰葉畫,忽見那壯漢趁機想伸手摸怡寧的臉,景子言氣的就要衝下樓一拳把那壯漢揍翻在地,就看到老鴇用手一把打開了那壯漢的手,笑道:“這位爺,十兩銀子可不能摸到花魁娘子的臉哦!”

那壯漢早已呆住,咽了咽口水叫道:“二百兩,老子出二百兩買了她的初夜!”

“三百兩,我出三百兩……”有人叫道。

“五百兩。”

“……”

“八百兩。”

“八百兩,這位爺出八百兩啦,還有沒有加價的?”老鴇眼睛裏閃出貪婪而興奮的光,揮著手裏的帕子不停的問道,“還有沒有加價的,如果沒有,花魁娘子的初夜……”

“……哈哈,花魁娘子的初夜是我的啦……”台下一個滿嘴黃牙,一臉肥油的男人興奮的笑道。

怡寧恐懼的望著那人,心裏泛起一陣強烈的惡心。

“一千兩!”樓上傳來一個驚人的數字。

黃牙男抬頭一看,卻根本看不見報出這數字的人。

老鴇興奮的搓著手:“樓上那位爺出了一千兩啦,一千兩啦,恭喜這位爺,今晚花魁娘子就是……”

“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錢,一千五百兩!”黃牙男斜睨著眼望著樓上,鬥氣而得意的叫喚道。

“黃金,一千兩。”裴鳳祈聲音很平淡,也很冷冽。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那黃牙男臉上的得意在瞬間龜裂了,且不說他拿不出黃金一千兩,就算能拿得出,他也覺得不值了。

這花魁娘子雖生的極美,可也沒達到傾國傾城的地步。

怡寧心中一動,這聲音怎麼這般熟悉,她疑惑的抬頭循身看去,卻根本看不見是誰在競價。

很快,怡寧就被帶到一間布置的還算雅致的繡樓,當她推門而入,就看到一個月白色的背影,她驀然一頓,這背影好生熟悉。

“吱呀——”一聲,有人關上了屋門。

當那人轉過來時,怡寧看到一張纖塵不染,溫和寧靜的麵容。

“怡寧……”裴鳳祈聲音帶著一個憐惜的溫暖。

他的妹妹,那個千嬌萬寵,被人捧在掌心裏的公主,竟然淪落至此,他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太子哥哥……”

她嘴唇不停的顫動著,已無法發出聲來。

她是不是在做夢,她怎麼可能在這裏能見到太子哥哥,她害怕這是一場夢,害怕醒過來,她又要承受無止盡的黑暗和蹂躪。

她站在那裏,像是靈魂出竅一般,她想一直一直沉浸在這個夢裏,太子哥哥來救她了,那子歸哥哥也有救了,她終於可以和子歸哥哥回去了,可是……

她已經不幹淨了。

淚,奔湧

她再也配不上子歸哥哥了。

“怡寧……”

“怡寧……”

從帷蔓後麵突然又跑出兩個人來,那兩個人早已滿麵淚痕。

“畫嫂子,蘇蟬姐……你……你們來了……來救怡寧了……”她想喊出這句話,頓一頓,卻痛苦道,“不,我不想醒來,我要一直一直做夢。”

“不,不是夢,怡寧……”

葉畫和景蘇蟬跑到她麵前,二人如得珍寶般的一把抱住了怡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