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沒有陷害任何人……是太子妃……她……”赤蓮幾乎難以出口,她再不敢看葉畫,垂下頭道,按照瑞霞教她說的話,一字一句道,“太子妃跟奴婢說要為皇後清除這宮裏的一切障礙,而娘子肚子裏的一對雙生子就是最大的障礙……”
皇上驀然驚怒,麵上帶了深深疑惑看向葉畫道:“畫兒,你怎麼說?”
“父皇,可否允許臣媳跟赤蓮說幾句話?”葉畫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皇上更加疑惑,她在等,等夙娘那裏有消息傳過來。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葉畫起身緩緩走到赤蓮麵前,看得她被折磨不成樣子,心裏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倘若讓怡寧看見她的母妃這樣對待她最信任的丫頭,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她緩緩的蹲下身子,並沒有責問她,而是伸手想要攙扶她:“赤蓮,讓本宮看看你身上的傷?”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一種熨貼人心的關懷,可是這樣的關懷聽在赤蓮耳朵裏更讓她羞愧的無地自容,當葉畫的手要碰到她時,她身子一震,嚇得往後一退,匍匐在地,哭道:“奴婢不敢勞煩太子妃。”
“你和芍藥都是怡寧身邊最貼心的宮女,就算看在怡寧的麵子,本宮也不會為難你的。”
“太子妃……”赤蓮不敢抬頭看她,眼睛裏早已充滿淚水。
蘭妃狐疑的看著葉畫,她沒有想到葉畫不僅沒有疾言厲色的責問赤蓮,反倒說起軟話來了,這個女人果然厲害,她想借此收買赤蓮的心。
心頭閃過一瞬間的恐慌,很快便鎮定下來,她相信她將赤蓮弟弟的命握在手裏,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亂說話的。
“太子妃,你何必顧左右而言它,這樣毒害主子的賤婢就該死。”瑞霞仰著鼻孔道。
葉畫冷斥道:“本宮和赤蓮說話,豈容你來插嘴!”
瑞霞看到葉畫那雙清冽的眼眸在看著她時,忽然覺得陰冷刺骨,她身子微不可擦的顫了顫,強嘴道:“奴婢不敢。”
“你還不敢,你不敢怎麼能動用私刑,對赤蓮嚴刑逼供。”芍藥激憤道。
“芍藥,殘害龍嗣是大罪,不要說動用私刑,就算淩遲處死也不過。”瑞霞反駁道。
“瑞霞,如今你當差倒當的越發老道了,父皇,娘娘都未發話,你就給赤蓮定了罪了。”葉畫聲音淡淡。
“奴……奴婢不敢……”瑞霞猛地一哆嗦,不自覺的將脖子一縮,剛剛她一個不設防確實僭越了。
蘭妃垂淚道:“皇上,瑞霞動用私刑確實不妥,臣妾管教不力,請皇上責罰。”說著,她努力的想要爬起來跪於皇上麵前,被皇上按下,她又繼續哭道,“可瑞霞也是擔憂臣妾的孩子啊,她是真的害怕有人殘害龍嗣。”
皇上看著蘭妃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心裏湧起一陣憐惜,畢竟這個女人懷著他的孩子,他溫聲道:“動用私刑之事也無不可,蘭妃你不必自責。”說完,又看向葉畫,眸色深幽,問道,“畫兒,你剛剛跟赤蓮說了這麼多,並沒有能自證清白,不是嗎?”
“父皇,臣媳本就清白,不需要任何證明,臣媳想問蘭妃娘娘幾個問題。”
“嗯。”皇上點了點頭。
“太子妃,你想問什麼?”蘭妃讓人扶她坐了起來。
“蘭妃娘娘你有沒有喝下毒藥?”
蘭妃怔了怔,隨即道:“自然喝了,幸虧喝的不多,否則本宮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是哪位禦醫替娘娘診治的?”
“陳禦醫和李禦醫。”
葉畫冷冷一笑,青螺髻上紫玉蝴蝶花簪蝶翅微微晃動,她淡淡道:“這宮裏醫術最高的是南宮禦醫,娘娘怎麼沒請他來?”
蘭妃愣了一下,眼裏精光閃過,答道:“南宮禦醫今日不在宮裏。”
葉畫輕輕“嗯”了一聲道:“不知那裝著毒藥的碗可否拿來看看?”
蘭妃臉色一變,想了想,她知道葉畫是懂醫的,而且醫術還很厲害,她不想讓她看出半點破綻來,可若不給她驗又恐落了故意,猶豫片刻推辭道:“那毒藥陳禦醫和李禦醫都已經驗過了,太子妃何必多此一舉。”說到這裏,她已經快支撐不住的身體微微顫抖了,扶著額頭對著皇上道,“皇上,臣妾有些累了……”
“朕就說不問你親自審,你偏不聽,還不趕緊躺下。”
皇上看到蘭妃臉上冒著虛汗,很是擔心她身子吃不消,又聽葉畫問東問西,到現在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他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畫兒,你已經問了很多問題,不要告訴朕,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略頓一下,幽暗的雙眸裏蒙上一層孤寒的冷光,他陰沉沉道,“還是畫兒你心虛了?”
葉畫心中一聲冷笑,皇上他到底還是真的懷疑她了,她靜默了一會,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反問道:“父皇,難道你忘了臣媳是懂醫術的,若臣媳真想謀害蘭妃娘娘肚子裏的孩子,必然會用最烈的墮胎藥,怎麼還讓娘娘喝了藥,還能有保住龍胎的機會?蘭妃娘娘說臣媳驗毒是多此一舉,不知父皇你如何看?”
“這……”
皇上微微沉吟,葉畫說的不錯,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精通醫術,更精通毒術,否則當初她不可能一眼看穿他中了枕上香之毒,當時宮裏並沒有任何一個禦醫能診斷的出來。
有關雲英下毒之事,到現在都是一個秘密,宮中知道葉畫為他解了枕上香之毒的更是寥寥無幾,蘭妃當然也不知道葉畫除了精通醫術,也精通毒術。
他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看向蘭妃時,眼神已是變幻莫測。
蘭妃心裏的底氣被消磨的越來越少,她與葉畫正麵交鋒過幾次,也知道她的厲害,這一回,可能真的是她太急攻近利了,她已經被怡寧折磨的快要瘋了。
怡寧,她根本就不該活著回來,否則她這個母妃不會活的如此心驚膽戰,每天都像個驚弓之鳥。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蘭妃的心陡然一驚。
皇上冷喝一聲:“何人在外大聲喧嘩!”
吳長趕緊往殿外走去,他雖然對瑞霞有點情意,蘭妃娘娘也答應讓瑞霞和他結成對食夫妻,他本來心裏還挺美的,可是越往後看,他越覺得心驚。
昨兒瑞霞來找他,暗示他多幫著蘭妃娘娘說幾句話,今天他卻一句也沒敢說,他不想因為美色而被人利用。
說到底,他是個太監,對男女情事早已淡了,隻是想找個真心實意的女人互相有個照應,如果瑞霞不是真心相意,他也不會和她結為對食夫妻。
他弓腰小跑到殿外,一見是夙娘領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要進殿,逐月殿的宮人死活攔著不讓進。
吳長斥了那宮人兩聲,夙娘帶著小男孩進來了。
那小男孩唬的抖抖縮縮的,一看到地上有個渾身是血的人趴在那裏,他嚇得哭了出來,他沒有看到赤蓮的臉,自然不認得她是誰,況且他們姐弟分離,他對這個姐姐的印象是模糊不清的。
“畫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的人帶一個小孩進來做什麼?”皇上心頭疑雲更盛。
蘭妃一見到那個小男孩,心頭猛地一驚,震驚之餘,一種強烈的恐懼襲了上來,眼睛裏冒出駭人的光來。
蘭妃躺在床上,身上有錦褥蓋著,渾身卻是冰冷到麻木。
怎麼可能?
葉畫怎麼可能找到赤蓮的弟弟,她一向做事周密,赤蓮的弟弟是被秘密帶入宮的,葉畫怎麼能找到,究竟是誰告訴她的?
難道自個身邊出了內奸,這內奸是誰?肯定是自己深為信任的貼身之人。
她倒吸一口涼氣,隱在紗帳背後的眼睛狐疑的從瑞霞臉上閃過,又從太監季德海臉上閃過……
不!不可能,他們不會背叛她的?
可沒有人背叛,葉畫又怎麼可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識破她的計謀,將這個小孩帶到皇上麵前。
她是人,還是能洞悉人心的妖物?
葉畫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赤蓮已經轉過頭去,她眼睛裏冒著驚喜的光,她不用再害怕了,她的弟弟竟然被夙娘救了,她心中狂喜的大喊一聲:“斌兒……”
“你是……你是誰,姐姐麼?”
“斌兒,我是姐姐,我是你的姐姐。”
“姐姐……”小男孩朝著赤蓮奔了過去,哭著伸手摸向赤蓮的臉,“……嗚嗚,姐姐,你怎麼傷成這樣了,姐姐……斌兒好害怕,這裏的人好可怕……”
瑞霞站在那裏,抖的渾身肌肉震顫,此刻,她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皇上,皇上,奴婢沒有下毒,是蘭妃娘娘她用奴婢親弟弟的性命要脅奴婢,誣蔑太子妃和皇後,這毒根本就是蘭妃娘娘自己下的……”
赤蓮一個字一個字的終於敢說出了實話。
“什麼?”皇上眼底帶著深深的驚怒,轉頭看向蘭妃,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刀鋒一般的刮過,麵上寒霜頓起,“蘭妃,赤蓮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蘭妃哪裏還睡著住,她抖抖擻擻的爬了起來,皇上懷疑的眼光刺得她渾身一痛,一種強烈的恐慌擊的她幾乎沒有力氣爬起來,兩隻手緊緊的抓住了皇上的胳膊,想要求取他的信任,她搖著頭道,“沒有,臣妾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