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這記性,不是美人你就記不住,叫賈……呃……”裴世楓不好意思的擺擺手,訕訕笑道,“好好的突然就忘了,那婦人的名字好像十分拗口。”
“姐夫,你還說我,誰還會在意一個農婦的名字啊,況且那婦人長得那般平常,扔在人堆裏都找不出來,鬼才記得她叫什麼。”說著,蔣暮春看著葉畫和景蘇蟬,嘿嘿一笑道,“如生的有太子妃和景女俠這般美貌,我肯定是過目不忘的。”
“囡囡,拿針來,這蔣暮春嘴巴甚是討厭。”
“嗯。”
“媽呀,太子妃,景女俠,饒了我吧,再不敢了……”
裴鳳祈淡淡一笑,景子言和裴世楓哈哈大笑。
正鬧著,就見勤王裴鳳息走了過來,一見到景蘇蟬,裴鳳息的眼光不由的就被吸引過去,凝結在她的臉上。
“喲!鳳息,你可真是來的太遲了,我們茶都要喝完了。”裴世楓笑著迎了過去。
“十一皇叔,好雅興,我有事耽擱了一會。”裴鳳息笑道。
“快,快入座,就等你了。”裴世楓熱情萬份的邀他入座。
“太子,太子妃,蟬兒……”說到景蘇蟬的名字時,裴鳳息心頭泛起一絲難言的感覺,有些痛,有些喜,更多的是相思,還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單相思。
因為裴鳳息的到來,氣氛有了微妙的轉變,不過大家相談也算融洽,過了一會兒,葉光略前來拜見裴鳳祈和葉畫,葉畫對這位三哥印象不錯,兄妹二人敘談一番,葉畫才得知寧氏病了三四日了,她怕葉桉擔心,所以一直沒派人帶話到東宮。
因為這幾日寧氏病了,老太太身子也不大爽利,內宅事務不得已就交給了三夫人趙良萍,這三四日她竟然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姿態來。
葉畫想著明日帶葉桉回一趟葉府,是有好久,她都沒有回去過了,娘親不在葉家,若不是因為有桉兒,葉家對她來說幾乎沒有了什麼意義。
葉光略告辭後,葉畫和景蘇蟬姐妹二人見他們男人高談闊論的都是世事政治,二人不感興趣就尋了個理由出來賞月,同樣對世事政治不感興趣的還有虞王裴世楓。
一彎新月宛如小小銀鉤,在黑夜靜靜的掛在天空,雖然沒有圓月那樣亮,卻也是月色柔和,灑落在這座精雅無比的浮雲閣上。
耳邊細細傳來叮咚,叮咚的泉水聲,在這寂靜的夜裏尤其得悅耳動聽。
風過,吹過那曲廊亭榭輕紗飛舞,仿若浮雲輕飄。
這浮雲閣的名字當真應景。
二人也附庸風雅一回,斜依欄杆,品茶聯句,聯了十來句,景蘇蟬竟然詞窮,不由笑道:“不行不行,有酒才有詩,囡囡,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拿壺酒來。”
葉畫笑著點頭道:“好。”
待景蘇蟬離去,葉畫獨坐於月下,此時客人已散了大半,園中甚是安靜,忽聞一陣琴聲悠揚,在靜夜中,如涓涓細流,流過心間,如刮過大漠的春風,一夕間生長出綠色的草來,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消,突然琴音一轉,竟是淒涼,嗚嗚咽咽,聽的葉畫不由的落了淚。
她循音而去,不過走了幾十步遠,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這裏竟有一處園中園。
她站月洞門下,眺目望去,隻見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有座垂著緋色沙幔的三重簷石亭,裏麵坐著一個男子正在撫琴,正是裴世楓、
亭台欄杆上還斜躺著一個人,那人半明半隱在緋色沙幔裏,讓人瞧不清楚,微可辨是一個修長如玉竹般的身影,隻是衣服似乎穿得有些不得體,鬆垮垮掛了下來隨風蕩著。
葉畫覺得這個身影特別熟悉,不是裴世楓的男寵蕭韶,她腦海裏閃現過一個人的名字,隻是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忽然,琴聲止住,隻聽裴世楓悠悠一歎道:“你睡在這石欄杆上也不嫌涼。”
那人也不理他,隻躺在那裏閉著眼睛睡覺,欄杆邊斜插進來是初開的合歡花,隻是樹上開的為數的不多的合歡早已被人采了個淨,那人用衣服兜著寶貝似抱在懷裏。
輕風揚,刮起另一株杏花飛揚,花瓣鋪得他一頭一臉,他似乎懶的去拂。
“你呀,這合歡花開的好好的,你全摘了做什麼?”
那人還是隻管睡覺,不理他。
裴世楓似乎特別有耐心,一點兒也不生氣,相反,他的眼睛裏帶著一種可望不可即的愛慕,這種愛慕讓他的眼神在看著那人時十分的溫柔。
他自說自話道:“你既摘了我的合歡花,與我合歡可好?”
那人聽到他如此露骨的話終於有了動靜,他突然坐了起來,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從嘴裏吐出三個字來:“合你妹!”
說完,他捧著一衣兜的合歡花瓣就要離開。
又是一陣風刮過,吹動他黑白交織的頭發亂飛,帷幔飛舞,葉畫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月下,他的臉美的讓人呼吸驟停。
裴世楓不舍的喚了一聲:“鳳羽!”
鳳羽,竟然是鳳羽。
她沒有想錯,真的是他。
他和裴世楓這個斷袖在一起做什麼?驀地,她想到前世鳳羽對趙昀的感情,又疑惑重重了。
她本來想離開,卻反而悄悄的更近一步的走了過去。
聽他道:“琴也聽完了,王爺還有何吩咐?”
“你喜不喜歡我……”他頓了一下,繼而加了五個字,“彈奏的曲子。”
“琴對我來說不過是殺人的暗器,談不上喜不喜歡。”
“可是我喜歡你……”他又頓了一下,“吹奏的笛音。”
“旁人都覺得我吹奏的笛音難聽無比,王爺你的耳力倒是很特別。”
裴世楓幽幽一歎道:“喜歡一個人就會喜歡他所有的一切,所謂愛屋及烏大抵如此。”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鳳羽身邊,一雙靡麗勾魂的眼睛癡癡的盯著鳳羽的臉,情難自禁的,他伸出手想撫一撫這張蕩人心魄的絕世美顏,他往後一退,冷聲道:“王爺,請自重!”
“自重?”裴世楓輕笑一聲,“我已經很自重了。”
自從見了鳳羽,他便日思夜想,所有的男寵都變成了地上泥,再也無法入眼,就算是他愛的蕭韶也無法與鳳羽相比,他見到這樣的人間絕色,哪裏還能自重。
“王爺若無吩咐,我告辭了。”
他跨步繞過裴世楓,就要離開,裴世楓眸色一痛,又喚了一聲:“鳳羽,你站住!”
鳳羽回頭道:“你到底還有什麼吩咐?”
“我隻是想讓你多陪陪我。”
葉畫越看越是心驚,也越是疑惑,依鳳羽的性子就算不用暗器將裴世楓射成個刺蝟,也不可能和他在這裏曖昧的虛以委蛇,能讓他這樣做的,應該隻有一個人,趙昀。
難道趙昀想利用鳳羽搭上裴世楓這尊大佛。
裴世楓雖然無心政治,每日隻喜歡和男寵們風花雪月,可也是大曆堂堂的王爺。
正想著,隻聽鳳羽硬綁綁的說了一句:“那你把火蓮拿來。”
火蓮?
裴世楓竟然有火蓮?
這種火蓮百年才盛開一次,她也隻是在醫書裏看到的,連裴鳳吟都沒有見過,書中記載火蓮可以易筋壯體,功力大增,讓人百毒不侵。
趙昀和葉瑤池的那一夜被破了純陽之功,成了廢人,再無法練功,他必定是想服食火蓮讓恢複功力。
不用想,肯定趙昀又拿出以死相逼的那一套,讓鳳羽不得不來。
她絕對不能讓鳳羽將火蓮帶給趙昀。
又聽裴世楓輕聲笑道:“鳳羽,火蓮可是無價之寶,你什麼代價也不想付,我怎麼可能給你。”
“那你想要什麼代價?”
“成為我的人。”
“我不是斷袖。”
“這種事習慣了就好。”
“習慣不了,你找公子去習慣吧。”他直接拒絕,他為了報答公子的恩德能來聽裴世楓彈琴已是最大的底限,他氣乎乎的就要走。
“鳳羽!”裴世楓忽然一把抓住他。
“放開!”鳳羽將手一甩,兜著的合歡花一起掉落下來,他趕緊彎下腰去撿,生怕沾著灰塵似的撿回來的每朵都拿嘴巴吹了吹。
裴世楓見他垂著眼睫,吐氣如蘭的嘴唇比這世間所有的花瓣都要嬌豔都要美麗,他又癡怔在那裏。
“你家公子白送給我都不要,鳳羽,我隻要你。”
他將花瓣重新兜好,站起身來,眼睛裏冒出濃重的殺意,若不是為了公子,他早用暗器將他射個腸穿肚爛了,敢這般調戲他,簡直無恥。
可想碧落坊那樣什麼都能買到的地方,竟然沒有火蓮,看到公子生無可戀,每日裏枯坐在那裏等死,他就不得不來了,更何況夫人還跪下來求他了,他更不能不來。
可是讓他成為一個男人的人,他做不到,這是奇恥大辱。
“老子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老子喜歡的是女人!”
“鳳羽,你有心上人了?”
“關你個屁事!”
鳳羽再不理他,絕然離開。
裴世楓眸光怔怔的看著鳳羽離開的背影,歎息一聲:“連背影都這麼好看,怎不叫人想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