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發的冷了，雁門關地處大秦最北方，自是比中原更冷一些，無論白日還是夜間都是寒風不斷。不過剛到冬月，外麵的路到了夜間已經凍的硬邦邦的了，舒燕飛攏了攏身上的被子，睜著眼睛看了看黑漆漆的屋頂而後又閉上眼睛假寐，可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
蓁蓁已經走了大半月了，可一點消息也沒有，紀方謙的人已經在燕城外駐紮了好幾日，除了剛開始一波夜襲之外契丹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即便是一開始就下了戰書也不見他們出城迎戰。
說好的前後夾擊呢？半個月該到了，事情有些不同尋常呢。
許是憂慮過度的緣故，舒燕飛在好不容易睡著了之後做噩夢了，夢見一場慘烈的廝殺，夢見了渾身是血的蓁蓁，夢見了她淒厲的大喊。他就這樣從夢裏麵直接驚醒，完全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嘴裏喚的是蓁蓁的名字，哪怕是寒天這會兒渾身也是汗，他有多久沒有做過噩夢了。
小時候做噩夢是常事，可自從他自個兒會救人會殺人開始他便不再做那樣的夢了。
半倚在床頭怔怔的坐了半響，他後悔了，當初就應該據理力爭不該讓那個小人兒出去的，無論她如何機敏聰慧，可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連及笄之禮都未過的孩子。
說好的以身相護呢，舒燕飛，你就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不過轉眼功夫，心裏就有了決定，下床迅速套好衣服，披上鬥篷快步出了屋子。他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也沒有刻意要瞞誰，睡在側間廂房的啞仆自然是聽見了動靜，猛然間睜開眼睛。
他的坐騎就在院子外麵不遠處拴著，連同蓁蓁的那一匹在一處，這會兒月朗星稀，倒是能看得清路。幾乎沒有半分的猶豫，直接翻身上了接著就聽見外麵馬，而後雙腿一夾朝外麵衝了出去。
馬兒的一聲嘶鳴在靜寂的寒夜裏分外的響亮，舒思齊這會兒也是剛剛入眠不久，而後就被驚醒，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主上，二公子出營了。”
北寧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了屋子裏，少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腔調，語氣裏多了幾分凝重。
“可看清楚去了哪裏？”半響之後舒思齊回了一句，卻未說讓攔下舒燕飛的話，隻是詢問他去了哪裏。他這個弟弟他自個兒太清楚了，若是決定了一件事情誰能攔下他，怕是自己也是攔不住的。
“出了雁門關，看著是朝燕城去的。”他問北寧便回，隻是這回又加了一句:“啞仆也跟著去了。”
屋子裏的空氣一瞬間似乎凝結了，連在床裏邊酣睡的餘純溪也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了不安，儀態萬方的睡姿變了變，摟著被子朝裏麵擠了又擠，拉開與舒思齊的距離蜷縮成了一團。
“阿寧，帶著天字號那十八人跟上去，你親自走一趟務必護他周全，那個向凃閆死了沒有，還有氣的話讓他明日一早帶兩萬人馬前去支援紀方謙。”
“主上，其實……”
北寧剛剛開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其實想說舒燕飛一人去了燕城也無事，以他的手段對上耶律顏良不會吃虧，可轉念一想，這話不能說，人生和戰場都是瞬息萬變，誰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索性就由著他操心吧。
“阿寧想說什麼？”
“沒什麼。”北寧扯扯嘴角:“主上放心，我一定會護他周全的。”
舒思齊擺擺手，他快步出了屋，指尖一彈，一朵金黃色煙火在空中綻放。末了，仰頭看著夜空半響，這才大步朝馬廝而去。
若說這世間誰最了解舒燕飛，怕是沒有答案，但是北寧卻是知道，這世間最不了解他的卻是舒思齊，這麼些年的相依為命，他隻是不停的按著自己的意思將他護在羽翼之下，卻忘記了他原有的秉性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