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滿地金黃,無量山上的山花謝了,枝頭地上除了金黃的秋葉便是果實。山上所有的生靈都出動了,樹林裏因此前所未有的熱鬧。

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背著一個小竹筐,手裏拿著一把小鋤頭,嬌小的身子從樹林裏鑽出,飛快的掠過灌木叢的上空,朝山頂的玉真觀而去。

起風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自己娘親開始痛苦的時候。觀中的玉真道長說,娘親是剛剛出月子的時候受了寒,落下了病根,需要慢慢調養,大意不得,否則年紀越大便會越痛苦。是以,她這幾日都早出晚歸,想趕在萬物枯萎的季節前存夠過冬的藥材和滋補的食物,免得到了冬日束手無策。

靈敏的身子快的來不及捕捉,人便已經從空中落入了玉真觀後院,才剛剛靠近自己居住的竹屋,便聽見屋子裏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了出來。

餘蓁蓁心中一緊,將背上的竹簍隨手一扔便衝進了屋子。她速度太快,向琬手中染血的帕子未能來得及藏好便被她發現。

“娘,外麵起風了,是不是又難受了,您手裏拿的是什麼?”方才的緊張還未鬆動,目光便被向琬捏在手心裏的帕子給吸引了過去。方才她看見了什麼?自家娘親的表情很怪異,非常的慌亂,好像是怕自己看見要將手中的東西藏起來。

向琬的目光有些躲閃,她沒想到蓁蓁回來的這麼早,悄無聲息的沒有半點聲音。最近這些日子,自己昏昏沉沉的,反應越來越慢,她心裏清楚,自己怕是時日無多了。

她不怕死,甚至想早點死。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十四年,奈何橋上不知道還能不能等的住自己。可是蓁蓁她放不下啊!自己若是死了,蓁蓁怎麼辦?無依無靠,一如當年的自己,她放不下啊!

“蓁蓁,你去尋玉真道長來,娘有話對他說。”捏了捏手中染血的帕子,心中突然有了決定。她應該趁自己清醒著,將蓁蓁托付給玉真道長,將她以後的路安排好。這些年自己和蓁蓁住在觀中全憑玉真道長照看,以後還要麻煩他,欠他良多,隻能來生銜環相報了。

蓁蓁不疑,方才的疑慮拋在了腦後,快速出了屋子朝玉真道長的住處走去。

她剛剛離開,向琬便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而後喉頭再度一股濃鬱的腥味傳來,她甚至來不及重新拿一方帕子,隻得用先前那方汙過的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卻不想這次吐出來的血連帕子都包不住,瞬間浸透,滴滴答答的滴在了被子上。素淡的粗布被子上血跡斑斑,如同朵朵紅梅綻放,目光所及之處,讓人心驚。

胸口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疼的她喘不過氣來,一陣暈眩,手一抖,帕子便掉到了床上。帕子上的血瞬間散開,到處都是。

向琬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滾落,與嘴角未來得及擦去的血混在了一起,不辯腥鹹。這是餘鷹揚死後她第一次哭,當初噩耗傳來的時候她都沒有掉一滴淚。因為有蓁蓁,她必須堅強。她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悲傷,等蓁蓁長大了有了良人不需要自己了,自己就去尋他。

而今蓁蓁已經長大,她卻想再等等,再多熬幾日把蓁蓁安排好,可惜老天卻不給她這機會。

門外傳來蓁蓁和玉真道長說話的聲音,向琬已經無力掩飾,癱軟的靠在身後的枕頭上,等著兩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