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二十九(1 / 2)

常歡也很驚訝,那那隻是短短的一瞬,便被歡喜無條件的取代了。就算常遇春之前曾經說過會在京城等她,此時卻又出現在長門客棧之前,但不論如何,他的出現對常歡來說都是件再高興不過的事情。

”瞧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常遇春抬手碰了碰妻子的臉,溫柔淺笑的眼底帶了一絲淡淡的譴責。

常歡有些心虛,她本來就是個農家生的皮實孩子,除非像上次那樣虛弱到連路都沒法走的地步,一般的小病痛很少會往心上放,心裏手頭有事情的時候更是如此。因此雖然剛發了一次高燒,但在發覺賬本有問題後,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那邊,壓根忘了自己需要休養的這麼回事。此時被常遇春一說,隻覺得又是窩心,又是慚愧,目光遊離著想琢磨出個借口。正好看見常淵整盯著她看,趕忙說道:“我沒事,真的。說起來,你們知道不生沒有?”

目光閃爍了一下,常淵緩緩答道:“沒有。”

重逢歡愉的氣氛瞬間凝滯,而後慢慢的沉澱。從遇襲、常歡被帶入軍營到今天,已經四天了,而被掠走的不生卻依舊不見蹤影,這實在是讓人揪心。

“不用擔心,不生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麵對愛人的勸慰,常歡依然覺得心口發悶,隻輕輕應了聲:“但願。”

事實上,吉人自有天相這種事情是沒有的。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很多個偶然堆砌起來的一個必然,而如果我們居高臨下的統觀全局就會發現,這世間並沒有什麼偶然,所有的事情從出生那天開始就已經向著必然的方向發展。

比如說她家族的覆滅,比如說她與兄長之間無法言說的情愫,比如說兄長七年前做出的決定……

韓彥看著窗邊少女清麗的側臉、纖儂的身姿,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粉琢玉砌的小女娃,搖搖晃晃扯著他的衣袖喚他哥哥。一晃十幾年,娃娃已經變成了少女,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了,“靈素。”他輕喚了一聲,像是在叫麵前的少女,又像在喚那記憶中的小妹妹。

不生的身子僵了一下,她沒有回身,生怕自己一旦見了他的麵,心中的堅持便會像潮水衝刷下的沙牆,一潰千裏,再也無法重築。“韓公子,你認錯人了。”

韓彥從陰影中走出,刺眼的陽光直射在蒼白的臉上,使得他看起來好像是透明的。他說道:“靈素,你心中想的什麼,哥哥明白。但哥哥心中想的什麼,你又可曾知道?”

“光耀門楣,重建韓家。”不生呢喃著父親臨死前的遺言,這句話就像是詛咒般追隨了她十三年。

對韓彥來說又何嚐不是?隻是比起這些,他還有更重要的理由。

“還有呢?”

“還有……”麵對哥哥的問題,不生有些茫然,還能有什麼是比複仇和重塑往日輝煌更令哥哥上心的呢?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照的地上白花花一片,晃了不生的眼,也亂了她的心。

不,從決定和兄長背道而馳的那天開始,她的心就已經亂了。

“傻丫頭,”韓彥歎息一聲,揉了揉妹妹的頭頂,寵溺的說道:“還有你啊,我做這一切,隻是為了奪回那些被他們搶走的東西,那些原本屬於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終於轉過身來,不生卻在看見兄長麵孔的第一眼時就已經後悔了。

蒼白的臉色、瘦弱的身軀、陰霾的眼神……這哪裏是她那個高大俊朗、恣意張揚的兄長?曾經的韓彥少年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直到……不生咬了咬下唇,韓家的破滅從來就不是改變哥哥的緣由,他寬厚的肩膀足以撐起災難後的韓家,但他薄弱的心智卻無法抗拒那個東西的誘惑。

韓彥喋喋不休的說著:“你的榮華富貴,你的身份、地位,你的歡顏笑語,這些東西哥哥統統要替你討回來。”眼中的光漸漸變的瘋狂,“重建韓府,我們的家啊靈素,那裏將免你驚,免你苦,免你四下流離,免你無枝可依。”

這是何等安然的畫麵,但不生無法想象,因為已經墜入黑暗的人,是無法再回到陽光下的,就像哥哥,他舍棄了自己健康的身體,一輩子就隻能像現在這樣蒼白無力。

搖了搖頭,不生說:“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對她來說六歲前的記憶就像是一場夢,隻有這十三年來的艱苦度日才是真實。

但對韓彥來說顯然不是這樣,他的臉抽動了一下,“你不要?”

“嗯,”重重點了下頭,不生抬手握住哥哥的手臂,那曾經粗壯有力的臂膀,如今卻在她的掌握下微微有些顫動,隔著衣物傳來的冰涼令她忍不住落了淚,“哥哥,我們走吧,找個僻靜的小村莊,安安靜靜的過一輩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