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主持教育部期間,講求效率,廉正清明,上下協力創業,為時人所稱道。開始籌辦時,孫中山就對他說:“辦公房屋,要你自己去我”。他親自“躑躅裏巷”,後借到三間房舍作辦公室。他主張部務重效率,反對衙門作風,他說:“辦理部務,當與辦理社會事業一例:在正式政府未成立,官製未通過參議院以前,不必呈薦人員。除總次長已由大總統任命外,其餘各人,概稱部員,不授官職。為事擇人,亦不必多設冗員。”初設部時,連蔡在內僅三人,後也隻有三十多人。但他注意網羅人才,如蔣維喬、王雲五等都是得力幹才。當時人員不分等級,月薪一律三十元(一說六十元),但辦事很有朝氣,不推倭拖拉,“苟有案牘,隨到隨辦。”民國初期大量的教育法令,規章製度,都是在這個時期草擬製定的。

蔡元培兩任教育總長的時間前後僅半年多。他在北京政府任職期間,對袁世凱的擅權專製日益不滿,表示不能任此“伴食”之閣員。為此,他曾多次向袁世凱提出辭職,袁表麵竭力慰留,曾當著蔡元培的麵說:“我代表四萬萬人堅留總長。”蔡元培正色作答:“元培亦對於四萬萬人之代表而辭職。”表示了對國民負責和對獨裁者的蔑視。1912年7月,他和入閣的同盟會會員王寵惠、宋教仁、王正廷等一同退出內閣,辭去總長職務,不與袁世凱合作。轟劫一時的四總長聯名辭職函即出自蔡元培的手筆。他辭職後,教育部有人建議改聘他為北京大學校長,並由教育部向袁世凱提出。袁世凱對此斷然拒絕,認為蔡既是革命黨員,又力倡革命思想,現在發生的許多“反動”事件,多與他有關,如再讓他培養出革新人才來,定會使自己的政權發生動搖。這反映了封建勢力對蔡元培這樣進步人物的畏懼和仇視。1912年9月,蔡元培再度赴歐遊學,繼續在德國萊比錫大學聽課及進行學術研究。

1913年3月,宋教仁被刺案發生後,蔡元培奉孫中山之召,於六月初從歐洲回到上海。當反袁鬥爭日趨激烈時,蔡元培連續在《民立報》發表文章,嚴厲斥責袁世凱為毀棄約法、憑借武力之野心家,是釀成戰禍之罪魁禍首,堅決支持孫中山領導的“二次革命”,號召國民起來討袁。“二次革命”失敗後,蔡元培再度赴歐留學。

1915年6月,蔡元培在居住法國期間,與吳玉章等組織留法勤工儉學會,以“勤於作工,儉以求學”為宗旨。第二年三月,又與法國一些政界、教育界人士共同組織華法教育會,其宗旨為:“發展中法兩國之友誼,尤重以法國科學與精神之教育,圖中國道德知識經濟的發展”。蔡元培被舉為中方會長。他們一方麵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赴法的大批華工辦學校,蔡元培並為此編寫了一本《華工學校講義》;一方麵組織國內有誌青年以半工半讀方式到法國留學,這項工作在國內產生很大影響,一時以勤工儉學赴法留學者不下千人。有許多進步知識分子在法國勤工儉學中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教育,後來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優秀幹部,著名的如周恩來、蔡和森、趙世炎、陳延年、向警予、鄧小平、陳毅、聶榮臻、王若飛、蔡暢、李富春等。蔡元培倡導勤工儉學運動是有重大曆史功績的。

蔡元培一生重視教育,尤為重視大學教育。1917年初,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施展了他改革我國大學教育的抱負。他趨時更新,整頓改革,提倡“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為新文化、新思想的傳播開拓道路。他網羅各派學者,容納不同學派,學術民主,自由爭辯,對促進思想解放、百家爭鳴的發展起了重要的作用。他改革學校體製,破除學生的舊觀念,倡導德、智、體的全麵發展,為培育人才作出了重要貢獻。在蔡元培的積極推動下,北京大學一變過去腐敗沉悶的風氣,成為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和五四愛國運動的策源地。這一時期蔡元培在北大的改革工作,是他一生從事文化教育事業的最重要實踐並取得了重大成就;它不僅在當時產生了深刻影響,而且在今天也仍是有意義的。

蔡元培作為一位資產階級革命家,作為他生活時代的知識分子的一位代表,不能不具有一定的曆史局限性。五四運動後,蔡元培曾於1920年至1921年和1923年至1926年,兩次出國考察教育。1926年回國後不久,國內形勢發生了急劇變化。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後,民族資產階級中的大部分人追隨大資產階級背叛了革命。這個時期蔡元培表現了明顯的動搖性和妥協性,在蔣介石的策動和政客吳稚暉、張靜江、李石曾等的影響下,他以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的身分,列名附和清共,並主持“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後召開的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會議,站到了擁蔣反共一邊,走過了一段曲折的道路。

但是,當蔣介石的反人民的麵目進一步暴露後,蔡元培很快回到了民主主義的道路上來。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他憤於國民黨對外妥協、對內專製的反動政策,不顧白色恐怖,拍案而起,保障人權。他痛低國民黨當局的暴行,出力營救楊開慧、胡也頻、丁玲、潘梓年、羅登賢、陳賡、廖承誌、許德珩、侯外廬和牛蘭夫婦等人。1932年,蔡元培與宋慶齡、楊杏佛等發起組織中國民權保障同盟。他鄭重提出:要“超越國家黨派的關係”,實現“對於普遍人權的保障”。當6月18日同盟總幹事楊杏佛慘遭國民黨特務暗殺的事件發生後,蔡元培置個人生死於度外,憤慨譴責當局草菅人命,要求立即緝凶,以維法紀。他親自主持公祭並致悼詞,當讀至“人孰無死,所幸者先生之事業,先生之精神,永留人間。元培老矣,焉知不追隨先生以去”時,咽難成聲。魯迅參加送殮後曾對友人說:“今天蔡先生是去的,他很悲哀。……打死楊杏佛,原是對於孫夫人和蔡先生的警告,但他們兩人是堅決的。”由於楊杏佛被害,民權保障同盟的活動也停止了。此後對於保障民權的鬥爭,蔡元培仍以個人的力量盡力為之,如據楊之華(瞿秋白夫人)記述,當瞿秋白被捕後,魯迅曾囑人轉告她,說是國民黨高級人員開會,討論是否殺瞿秋白,蔡元培提出:像瞿秋白這樣的人才,在中國不可多得,不可殺害。1933年他參加發起馬克思逝世五十周年的紀念活動,呼籲有研究馬克思主義學說的自由。1936年10月,他不顧反動當局的壓力,與宋慶齡等主持了魯迅的喪葬,並擔任魯迅紀念委員會主席,推動《魯迅全集》的出版。

這一時期,蔡元培仍繼續從事文化教育工作。1927年後,他擔任國民黨政府大學院院長,監察院院長等職。一年後,他專任中央研究院院長,直至逝世。他在中研院實行學術自由和學者治院的原則,吸引了眾多的科學工作者,先後建立了物理、化學等十個研究所。他主持成立了由學者組成的評議會,作為全國最高學術領導機構,在一定程度上抵製了國民黨反動當局對中研院的控製。在蔡元培的領導下,科學工作者在十分艱難的條件下,為發展我國的科學事業作出了貢獻。後來在全國解放時,中研院除一個曆史語言研究所和半個數學所外,都回到了人民的懷抱,成為今天中國科學院和社會科學院的一個堅實基礎。

蔡元培在他的晩年,為推動抗戰,促進國共合作,作出了貢獻。“九一八”事變後,他堅決主張抵抗,積極揭露日本的侵華政策,痛恨國民黨當政者的不抵抗政策。1934年,他曾當麵向汪精衛曉以民族大義,沉痛指出:“關於中日的事情,我們應該堅定,應該以大無畏的精神抵抗。隻要我們抵抗,我們的後輩也抵抗,中國一定有出路。”1936年9月20日,為實現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毛澤東曾致書蔡元培,深情回顧了五四時期舊京集會,稱讚了他的愛國進步主張,熱切希望這位“以光複會同盟會之民族偉人,北京大學中央研究院之學術領袖,當民族危亡之頃,作狂瀾逆挽之謀”,為推進抗日救亡事業而繼續努力。蔡元培沒有辜負國人的期望,積極主張國內團結共禦外侮,要求國民黨當局改變政策,堅定愛國立場。1937年“七七”抗戰後,蔡元培“欣欣然以國共能重新合作共赴國難,為國家民族之大幸”。11月12日上海淪陷後,他移居香港。重病中,他仍然關注抗戰事業,熱切盼望“與友邦共奏凱旋歌,顯成績”。

1940年3月5日,蔡元培在香港病逝。

蔡元培一生追求真理,獻身祖國,不愧是中國知識分子的一位優秀代表。他逝世後,中國共產黨中央和毛澤東發出唁電,黨中央說他“為革命奮鬥四十餘年,為發展中國教育文化事業勳勞卓著,培植無數革命青年,促成國共兩黨合作”,毛澤東稱他為“學界泰鬥,人世楷模”。4月14日,延安各界千餘人隆重舉行了追悼大會,毛澤東送了題為“老成凋謝”的挽聯,周恩來撰寫的挽聯為:“從排滿到抗日戰爭,先生之誌在民族革命;從五四到人權同盟,先生之行在民主自由。”在大會通過的致蔡元培家屬的唁電中,高度概括了蔡元培一生的曆史功績。全文如下:

香港蔡孑民先生家屬禮鑒:孑民先生遽歸道山,遠聞噩耗,深為悲痛!竊念先生清末從事革命,提倡民權;民六任北大校長,網羅人材,兼收並蓄,學術思想,主張自由。偉大的五四運動,實先生提倡誘掖,導其先路。九一八後,與宋慶齡、楊杏佛諸先生等發起人權保障同盟,從事挽救青年誌士,以圖保留國家元氣;雖為強暴所威脅,而氣不為之阻。七七抗戰以來,先生老矣,猶諄諄以精誠團結,言信行果,訓誡國人。哲人雲亡,遺教不朽。本大會追念賢勞,當與全國同胞努力完成先生所未竟之誌。除電請國府明令國葬外,謹電奉唁,諸維節哀,以臨大事。延安各界追悼蔡元培、吳承仕先生大會叩。

中共中央及其領導人和延安各界追悼大會的挽聯、唁電,表達了全國人民對這位傑出的民主革命家、教育家的崇敬,同時也對他的一生作出了崇高而恰當的評價。

當時國民政府在陪都重慶也為蔡元培舉行公祭和追悼會,並頒布褒揚令,稱頌他“道德文章,夙負時望。早歲誌存匡複,遠曆重瀛,研貫中西學術。回國後,銳意以作育人才,促進民治為己任。先後任教育總長、北京大學校長及大學院院長,推行主義,啟導新規,士氣昌明,萬流懸仰。近長中央研究院,提倡文化事業,績效彌彰。”肯定了他的曆史功績,表達了深切的哀悼。

§§第二章 就任北京大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