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殤渚草坪(1 / 3)

越州崇寧郡國西南的喀蘭湖沿岸的四蓮寨,仲夏的這一日,風輕雲淡。從清晨起天色就一直明朗,猶如在天邊的芭蘭山上,朝霞不似往日那樣如燃燒的炭那樣紅彤彤。朝霞柔和,散布著一絲淡淡的紫暈。據說許多年前那裏出現過仙跡,但和今人卻已是無關了。

望見紫色朝霞,四蓮寨的莊稼戶像是遇見了很開心的事,因為今天將會有難得的好天氣,全天都不會有下雨了。在地裏幹活的人都特別的來勁,他們可以很舒服的在農田勞作一上午,在炎熱的中午就可以回家休息。

農戶們拔除的雜草都會被烈日曬幹枯死,莊稼地在這一段時間內就不會有新生的雜草來和莊稼掙肥了。等到傍晚涼快的時候,農戶們則在出去忙一下地裏的雜活。這種天氣下的忙活要比連續多雨的日子高效很多。

正午的時候,遠處的天空出現了一些白邊的雲塊。這些雲塊好像孤立的島嶼,散布在碧藍大海的海岸線附近。而一些雲塊還在互相靠近,緊挨在一起,懸浮於在遠山背後接近天際線的地方,有的則壓著遙遠視野下的山坡。山鄉景致怡人,但山鄉的生活也很清苦,有心閑賞景致的人幾乎沒有。

在幫父母忙活一上午之後,虞辰便匆忙到家,吞吃了點稀飯,隨後放出自家的水牛,跟上寨子裏另外幾個去放牧的少年的牛群,幾家人的水牛也是迫不及待而興奮衝跑了起來。他們都是要到寨子西邊四裏外的殤渚草坪放牧,因為在炎熱的夏日,水牛不能離開水源地太遠,靠近湖邊的殤渚草坪就成了最好的放牧地。虞辰家的大黃狗衝跑在最前麵,它每往前跑一段路後,就又停下腳步回望身後。它似乎已經有了靈性,能像人一樣簡單的思考,擔心虞辰沒跟上來或是自己跑錯開了路。

殤渚草坪,方圓數千畝,從寨子西邊叫勒墨的莊稼地帶往北開始一直低斜遠鋪到喀蘭湖。雖說是草坪,其實是一片大湖灘,但它的麵積太過廣闊,還有一定的坡度,以致於這一大片土地上無法形成積水和淤泥,也沒有多少淤沙,地表一點都不鬆軟,成年的水牛踩上去都沒能形成蹄印,因為地表一年四季都長滿了翠綠的嫩草,所以人們稱那一帶為殤渚草坪。

在雨水豐沛的年份,喀蘭湖的派嶺湖灣水位就會上漲淹沒掉殤渚草坪九成以上的麵積,因而在草坪開荒成種植地很不劃算,這也是草坪得以保留下來的原因。而幹旱的年份裏,殤渚草坪一片碧綠,從莊稼地一直延伸到喀蘭湖。殤渚草坪也是各種鳥雀和昆蟲的天堂,一些水鳥也不時棲落在湖邊的淺水捕魚,雀類在草坪上覓食草種,有人靠近時它們才會警惕的飛到更遠的地方。

水牛頂著中午的烈日跋涉到殤渚草坪,因為身體幹熱,它們都瘋狂衝入喀蘭湖,全身浸於水裏,舒適的享受著湖水的清涼,隻露出個半個頭呼氣,渾然忘乎幹癟凹陷的肚子。但臨湖的殤渚草坪土地肥沃,水汽充足,到處都是萌動的青青嫩草,水牛隻要在涼快的時候爬上岸,耐心的啃草一兩個時辰,幹癟的肚子就圓鼓起來。

莊稼地和草坪接壤處有數棵茂盛的桂花樹,樹下有石墩和石板,所有人都聚在樹下納涼閑聊,任由水牛在草坪上走動啃草。石板平麵光滑,石墩壁麵古老斑駁,這些石墩很早很早以前就被放置樹下,都是前人從很遠的地方搬來方便在樹下乘涼的,但現在每塊石板和石墩都有被人彰顯自我而亂刻的痕跡,好在並不影響人的坐立休息。

放牧人坐在樹下便能阻止貪嘴的水牛走入莊稼地,隻要對試圖進入莊稼地的牛大喊恫嚇,水牛一般都會無奈打住腳步,心裏不甘的和莊稼地保持一定距離。幾人輕鬆而漫無邊際地閑聊著日常的趣事,但其實又對這種閑聊感到厭倦。

樹下還算涼快,隻是派嶺湖灣在殤渚草坪的北麵,這個季節很少有來自北麵的風,無法把湖裏的涼氣牽引過來,午後的太陽讓樹影開始向東偏斜,大樹周圍的熱氣發威起來,不斷擠壓樹下的陰涼區域。穿著淺褐色裋褐的石虎提議眾人去湖裏遊水。

“你們去吧,地裏的荻黍蕙子正是鮮嫩,牛饞得緊呢,我幫你們看著牛吧。”

虞辰發現瞿雅菁也在,平常都是她的弟弟二牛來放牧的,不知道今天怎麼是她來。他覺得在姑娘家的視線裏裸著身體遊泳總是不雅,就推脫敷衍了一下,繼續眺望遠處的湖水,沉浸在無序的凝思中。

這裏除了劉棟子是十三歲,在場的人都是十五歲的少年。但他們可不會有什麼顧忌,直接飛奔向喀蘭湖,把脫掉的衣服甩在了岸邊,興奮喊叫著撲入湖水中。

樹下的休憩地距離湖水有幾百多米遠,但如果他們不是泡在深水裏,仍然可以從這裏看到他們黑黝黝的身影。衢雅菁臉紅的低下了頭,不敢在眺望浩瀚的派嶺湖灣。他們不再是幼小無知的孩童,那時他們都能沒有顧忌的在水裏一起裸露身體遊泳,而現在看到心裏隻會感到害羞。

樹下隻有虞辰和衢雅菁,虞辰沒說什麼話,繼續眺望遠處的湖水。世事襲擾,隻有遠處的湖水才能讓他浮動不定心緒得到舒緩。大黃狗吐著鮮紅的舌頭不停的喘氣,呼出的熱氣吹到虞辰的小腿上,讓他感到癢癢的。似乎是抱怨虞辰為什麼不去湖裏遊水涼快一番。虞辰知道它的心思,撫摸了下它的頭,輕拍一下它後背,隨和的說:“阿黃去吧,不要遊出去太遠。”

大黃狗似乎聽懂了虞辰的話,起身往大湖飛奔而去。

“你家的黃狗好伶俐呀,竟然能聽懂你說的話。”衢雅菁悄聲的來了一句。

“嗯,阿黃是條聰明伶俐的狗,我家裏人對它說的話,它基本都能意會。”虞辰有點驕傲回應她。這條黃狗已經陪伴了他兩年多,虞辰經常帶到野外追捕野兔、雉雞,它經常能捕捉到獵物,而且它對危險的事物有很高的警覺,不像寨子裏的其它土狗,愚蠢的去挑釁或抓捕毒蛇之類的危險活物。那種蠢狗、通常都是主人費力的拖著它們冰冷僵硬的屍體回家處理。

瞿雅菁附和著他,又說了一句,道:“隻有你們家的狗敢在湖裏遊來遊去,別人家的狗都怕沾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