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裏有座長生墓 生如夏花敗不開(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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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林七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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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心裏有座長生墓,生如夏花敗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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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鴻蒙初現,渾沌未開,巨神盤古以一柄戰斧撕裂天地,合四海八荒之力開辟世間,此後,陽清為天,陰濁為地,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處於九,故天去地九萬裏。

盤古逆天行事,引發上蒼雷霆之怒,諸神黃昏,曆劫飛升,天地無主,從此神祗留存於戲文間。

萬物生生不息,隻道天與地是相對的,陸與海是相對的,人與妖是相對的,非天即地,非陸即海,非人即妖,往往如是。

盤古之後,大地分裂成四塊陸地,北俱蘆洲、東勝神洲、南瞻部洲、西賀牛洲,四大洲各自以禁海為界,傳說有上古大能者方能打破禁海禁製,一覽四洲風采。

陸地之外,是海。

東海、西海、南海、北海,接天連地,藍光向日,無窮無盡的廣袤,沒有人知道海的盡頭是何處,終日雲霧伴隨著太陽從東海過來,不停地向著西海而去,海平麵上雲霧常年不散。

一千年前,南瞻部洲妖族聖人殿十大妖皇不宣而戰,十皇合力打破南瞻部洲與東勝神洲禁海禁製,妖族大軍壓境而來。

那一日,海麵掀起驚天駭浪,天地昏沉沉一片,東勝神洲大小門派攜手對敵,其中以天樞城、龍虎山、清派、開陽寺、風雷幫五大仙派倨首。

大戰曠日持久,一戰之下,屍橫遍野,大地滿目瘡痍。

最終,以南瞻部洲妖族聖人殿慘敗收尾,十大妖皇折隕其七,屍身被東勝神洲五派大能者煉化加強了禁海禁製,僅餘朱厭、白澤、赤眼豬妖三皇倉皇逃回本洲,此後千年無戰。

一千年後,東勝神洲

戰後經過千年的休養生息,萬物生長,鳥語花香,神洲大地氣象萬千。

東勝神洲以東,東海以西,青丘國

眼前浮現的,是一派水墨般賞心悅目的風景,十萬大山遠近高低,橫看成嶺側成峰,如一支支利劍橫貫蒼穹,山間雲海流轉,恰似滾沸的流水。

十萬大山中一座不知通往何處的山峰,直插虛空,有鳳尾花與青色葉瓣的蓮花在雲裏霧裏若隱若現,一泓清泉從山上噴湧出來,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彙聚成潭,一座虹橋輝映其中,山風水景多姿多彩。

此山名喚不周山,山頂之上,有一張明晃晃的金色榜單,榜單又喚作封神榜。

有一個很古老的傳說,在不周山的封神榜下,鎮壓著帝王,當有緣人揭下封神榜一刻,將是天下大亂之時。

入夜,不周山的山峰之巔,有道銀蛇般的光芒忽而乍現,如梭似箭,捉摸不到軌跡。

待它停下來,會發現這竟是一隻青丘九尾狐,渾身雪白的軟毛,一雙粉紅下翹的尖耳,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九尾狐額間一朵青色的蓮瓣,隱隱綻放出五彩琉璃般的亮閃。

九尾狐四足踩在石頭上,尾巴輕輕轉了一圈,化身成一名窈窕女子,似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城絕麗的臉,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裏麵倒映月光皎潔,仿若一片海般湛藍。

女子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右手一抬,一柄泛著紫光的三尺劍杳然出現於掌心。

稍後,女子目光看向山巔雲層遮掩之下的圓月,眼眸深邃而又綿長。

她知道山巔之上的風景,浮雲翻滾著水汽向四麵八方流轉,天頂是一片無垠的深淵,無窮無盡,隻有漫天星河的亮光,還有烏雲遮麵的明月。

山風卷著花香撲麵而來,沁人心脾,女子三千青絲隨風舞動,泛著紫光的三尺劍懸浮於身前,手指撚訣,念出上古咒語。

山巔上反射過來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膚色柔美如玉,眼睛中隱隱有海水之藍意,口訣無人知曉其意,隻覺得音調怪異百轉千回,不自覺的有肅殺之氣在四周彌漫。

咒語的波動帶動起山巔之上雲層的變化,萬千雲層開始化成青葉般的細水流長,萬涓水紋似一道道簾幕高高掛在山間,將山巔遮掩。

口訣越來越複雜,語調越來越古怪,隻見女子四周的氣溫陡然間降了下來,萬涓水流之內雲霧幻化成冰晶,山巔數萬裏的雲層被冰晶折射出七彩光輝。

冰晶摩擦碰撞間爆發出鏗鏗鏘鏘的銀白火花,地麵為之震抖,稍後一株青蓮自女子身後飛出,散發出清瑩光芒,在她指掌瞬間萬千變化,映著月光,便如透明一般。

懸在空中的萬千冰晶風起洶湧,突然,青蓮劇烈抖動一下,蓮身振蕩出一道銀白色漣漪向四麵八方激蕩出去,所過之處冰晶碎裂,雲霧破散,萬涓水簾蒸發成一道道白氣,百裏草坪灼燒成一地地枯葉,一股股靈氣從各處湧向青蓮,青蓮越發的開始晶瑩剔透,向上曝獻的白色光芒中,隱隱出現一道人影打坐其中,眸子閉合,說不出來的壓迫感使人心神震顫。

女子朝著青蓮作揖拜上三拜,明豔聖潔,衣裙倒映月光,蓮花瓣一片一片的掉在她頭上、衣上、影子上,眼前所見,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一張臉清麗絕俗。

山巔昏沉沉的黑雲越壓越低了,紫色的閃電在雲層中四處流竄,天空中圓月亦隨著青蓮開始躁動不安,雷電在低聲嘶吼,像是在醞釀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黑雲背後呼之欲出。

轟隆隆——

終於,一道紫色雷電從黑雲中劈閃下來,像是一條銀白巨蟒,帶著電光呼嘯而至,隨後,數萬道雷霆劈啪從天砸落,一瞬間白芒刺眼,似是承載著上蒼的震怒。

女子不閃不避,全身的仙氣迅速運轉護住周全,雷電轟鳴如瓢潑大雨打到女子身上,一擊震得她咳出血來。

“才是第一重雷劫,居然有如此大威力!”

突然,女子揮劍斬出一道劍氣,瑟瑟幾響,黑雲分開,顯出七道不同身形的黑影來,七道身影各自散發出肅殺之氣,黑氣彌漫全身,目光空洞,更令人望而生畏。

“這不是七位妖皇的屍身嗎,怎麼,為了阻止我揭這封神榜,連禁海的禁製都不顧忌了嗎?”女子冷笑說著,不是對著七道黑影,而是冥冥中的黑色雲霧,語氣中夾帶著怒意。

“青丘之狐,難道也會覬覦那天樞籙嗎?”

黑雲籠罩中,浮現出一雙金色的眸子,麵朝著女子,閃爍著明滅不定的神采,語調極其冰冷。

女子白白淨淨的臉龐仙氣流轉,眉眼微挑,“天樞籙包羅天地萬象,蘊含大道奧義,想當年你們不也是為了它不惜鎮壓了帝王?現在輪到我了,卻又假惺惺擺出如此大陣仗來阻撓?”

說著話,天空之中第二道雷劫也已經轟降下來,天雷地火,如流星滑落天際擦出刺眼的火光,女子不進不退,運轉法術,但仍是被雷電劈得眉頭微蹙,握劍的指輕輕地顫。

周圍七道黑影也都被雷劫各自劈中,絲絲縷縷的黑煙從身上散出,仍是神色麻木,結北鬥殺陣包圍住女子,指掌如鉤,麵容無血。

“本君也是以防萬一,雖說自從巨神盤古消弭於天地後,世間再無神祗,數萬年來也從未聽說過有仙渡劫飛升上神。但是你們青丘狐族一向變數諸多,天樞籙自然不能落在你手上。”

金色的眸子閉合,一股黑色罡氣激蕩過來,女子拭去嘴角的血跡,手中三尺劍揮砍過去,紫氣東來縈繞劍身,硬生抗住這道黑氣。

稍後,方圓百裏爆發出圓弧狀的漣漪,如天崩地裂,七道黑影登時被震飛出去,女子也拄劍半跪到了地上。

“你是青丘狐族數萬年來最天賦異凜的狐妖,仙資過人,又是正經的九尾血統,沒想到卻還是鋌而走險走上了不歸路,妄想成神,你這千年的道行不如就交給本君,也好教你死個痛快!”金色的眸子再次睜開,炙射出猩紅的光芒。

雷劫越來越強,自古以來渡劫者,雷劫都會隨著渡劫範圍內飛升者的修為提升,修為越高,雷劫越強,如今九尾狐妖加上七位妖皇傀儡的修為,將雷劫已經提升到驚天駭地的程度,隻怕再挨上幾道,女子當場便會魂飛魄散。

黑影瞬息而至,七道黑氣雷霆出手,縱是傀儡,也有著生前妖皇一成的法力,女子渾身發出淡淡光暈,隻有同等修為者方能看到她的眼神底部無盡的怒火與戰意。

超級強者的威壓釋放出來,懸浮在萬千水涓之上的冰晶錚錚作響,冰冷的駭人,隨後化成一根根冰刺,像是漫天的冰網籠罩下來,星星點點的白芒,朝著七道黑影激射出去。

女子站在青蓮之下,纖指執白刃,如持鮮花枝。

舉手斃敵,渾若無事,眉眼說不盡的平靜。

夜空中,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很快恢複神色,“要將封神榜揭開需曆經九九八十一道雷火,你現在便用去大半法力殺死它們,就不怕待會兒形神俱滅嗎?”

女子將峨眉淡掃空中,“那你也太小看我九尾狐族,太小看青丘了。”

“哼,”金色的眸子高高俯視著青蓮下的女子,語氣倨傲,“既然你執迷不悟,本君今日且看你如何魂飛魄散,至於青蓮,嗬嗬,本君日後會替你找到的。”

劈啪——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劫接連劈落,天地為之失色,山巔仿佛滅世一般的恐怖,無休無止的電芒白光蓋過來,女子眼前隻剩白茫茫一片,身上衣裙劈裏啪啦的遭受著雷劫侵蝕。瀑發翻飛,女子手中溫養了數百年的三尺劍開始一節節爆發出碎裂聲,紫氣被一並吸收到青蓮之中,光芒更盛。

女子悶哼幾聲,跪倒在地上,雪白的衣裙被血跡沾染,綻放出華麗妖豔的別致美感,未等片刻喘息,月空中醞釀良久的第六道、第七道雷劫之力也砸落下來,方圓百裏之內遭受波及,寸草不生,雷電仿佛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躲藏在黑暗中的金色眸子也唯恐被牽連到,刹那間消失於一隅。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女子,跟那株青蓮。

“啊——”

女子仰天長嘯一聲,裸露的白肩被血跡沾染,渾身筋骨被雷電錯位,殘破的衣裙也隨著颶風獵獵作響。

女子終是支撐不住,奄奄一息的暈倒在山巔。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隱約間看到頭頂的青蓮突然釋放出震懾天地的亮光,整片東勝神洲在這一夜都是驟然大亮,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見在遙遠的東方天際,黑雲倒吸,出現一道虹吸萬物的漩渦,紫色的光柱聳立於天地間轟隆閃爍。

東方天際,一片朦朧的群山露出背脊。

一張金晃晃的榜單蓋在上麵。

一道白色身影頭頂青蓮閃爍。

劫數恐怖滔天,不周山的封神榜被撼動了。

恍若過了許久,山巔再次綻放出光芒,黑雲被擊散,九重雷劫早已結束,金色的眸子緩慢睜開,閃爍著光芒的眸光掃視山間,隻發現了被雷劫化為灰煙的女子,而青蓮不知所蹤。

夜空中,萬籟俱寂,圓月再次被遮掩住,愁雲慘淡,金色的眸子開開闔闔,眼瞳最深處是無盡的冷漠。

【2】

東勝神洲共有九州,西北的柱州、西南的戎州、東北的鹹州、東南的瓜州屬於無人問津的千裏荒漠或冰封雪原,除卻西部白帝的石州,東部青帝的青丘,南部閻帝的迎州,北部黑帝的玄州外,九州大陸上最為錦繡繁華之地當屬荒帝所在的中部神州。

中部神州,大周國。

神州大地,自從第一任大周人皇追隨荒帝決戰南瞻部洲歸來,五帝先後不理俗事各自仙隱,人間隻羨修仙不見仙。

大周人皇統一神州,建立千秋基業,到得今日已經是第十五任人皇,千年之間大周國風雲變化,人皇力不從心,列蕃擁兵自重,世事變遷,時局動蕩。

神都,大周帝城。

千百年來的風起雲湧,唯一經得起考驗的便是這座大周神都城池,歲月的滄桑在城牆上篆刻下無法磨滅的痕跡,上麵刀槍箭矢的瘡痍隱隱刺目,遙遙望去神都城牆縱橫千百餘裏,恍若直插雲霄,與西天相對接在一起,無邊無際。

城門樓上烽煙瑟瑟飄浮,玄甲兵士巡邏走動,神都城內物華天寶霞氣蒸蔚,堅硬巍峨的城門漆金畫棟、磅礴大氣,令人不自覺想要跪伏下去。

神都城門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車馬循序漸進,遠遠地就能聽聞各種酒肆、茶坊、腳店以及街頭小販或者雜耍賣藝的吆喝叫賣聲音,雕欄玉砌、綾羅綢緞、錦衣玉食、笙歌豔舞,這便是人們想象中的神都生活。

進城的路上,除卻冠蓋滿京華,尚有斯人獨憔悴。

一輛青篷雙轅的馬車晃晃悠悠駛上了街道,方格箭繡的簾子輕輕掀開一條縫隙,小小的腦袋從裏麵探出來新奇的打量著神都。

小腦袋身上淡粉色的長裙用軟煙羅束住,右手戴一墜兒赤金小鈴鐺,撥弄簾子時便是叮當響起,腰間掛著一個繡花香袋,袋口上繡著淡青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整個人格外的小家碧玉。

丫頭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臉上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係起,幾絲秀發淘氣的垂落雙肩,滿臉都是溫柔,滿身盡是秀氣。

“林小姐,轉過前麵的巷口便到國公府了,你不用著急。”

前麵趕馬車的人察覺身後有動靜,回過頭看了一眼,伸手將簾子闔上,語氣冷淡的說了一句。

丫頭哦了聲,將手縮回去,聲音糯糯的,十指有些局促的攥著裙角,潔白的皮膚猶如剛剝殼的雞蛋,細細的遠山眉深若秋水,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頗引人注目的便是額間有一朵蓮花的印記,據說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

小小的紅唇與皮膚的白色更顯分明,一對小酒窩均勻的分布在臉頰兩側,淺淺一動,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粉嫩可愛。

【3】

造化總是喜歡弄人,十五年來,丫頭一直生活在山清水秀、柳暗花明的紫衿鄉,分不清春夏,辨不出秋冬。那裏靠近長生河畔,鄉裏的人們民風淳樸,靠打漁為生,她的養父母便是其中一對。

丫頭名喚林七音,是丫頭的阿爹取給她的,七音有個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哥哥名叫林染,每當七音被鄉裏孩子欺負嘲笑的時候,林染會每個人踢上他們一腳,然後牽住七音不知所措的手,用衣袖輕輕拭去丫頭眼角的淚痕,語氣溫和,“阿音,我們回家。”

鄉裏的孩子都嘲笑七音是個野種,有娘生沒爹養隻會賴在林家當拖油瓶的小野種。

七音也很委屈,每次她都會紅著眼睛爬到屋頂上,然後托腮看向遠方火紅連天的夕陽,抽噎著嗓子,“我父親是誰,我母親是誰,我不想給阿爹阿娘當累贅,我不是野種,我不是......”

“你興許是從石頭縫裏麵蹦出來的。”

是誰在講話?

七音從屋頂上往下看,那道修長的身影背對著自己,一動不動的站在荷塘邊上,頭發墨黑,袍服雪白,連夕陽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直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七音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

林染轉過頭來,清澈的眼睛微笑著,給七音以寬慰,他的皮膚像不周山裏潔白的雪蓮花,眸子裏麵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

七音被林染盯著臉發燙,身子縮了縮,低頭吸吸鼻子,聲音軟軟的,“才......才不是......阿娘說,七音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

【4】

林染是個武癡,十二歲便力能扛鼎,一個人打跑一窩山賊,但是家裏貧窮,十五歲那年不周山天樞城打開山門收徒,各地年輕新秀紛紛前去選拔,天樞城是大周境內至高無上的仙派,所有靈根慧敏的弟子來到這裏都可以尋道修法,飛升仙道果位,傳說天樞城掌教便是劍仙,白胡子道人,法力深厚。

林染通過了天樞城的考試,但是入門卻遭到刁難,需要交付巨額拜師費,無奈作罷,鬱鬱歸家。

【5】

阿爹阿娘把七音當做親生閨女一樣看待,林染更是處處護著小妹,他們說七音額間的蓮花很美,但是鄉裏人都說這種胎記是邪物,各種閑言碎語。十幾年過去了,林家人相安無事,鄉裏也是欣欣向榮,所謂的邪祟之說自然不攻自破。

自打記事的時候起,七音每年都會有那麼一天做奇怪的夢,她夢到在一座雲蒸霧繞的洞府內,極漂亮的仙女姐姐躺在寒玉冰床上,螓首蛾眉,清水芙蓉。

仙女姐姐額間也有一朵同樣的蓮花胎記,隻是她一直睡著,在夢中從未醒來過,七音一覺醒過來,所有的夢境又模糊了,每年會在夢中才能勾起回憶。

七音嘟著嘴巴算一算,大概每年都會在中秋做這樣的夢,銀色的圓月反射出一道道白光,月光照在杜鵑花的葉子上,在地麵就能看見影子,天空中有層層清雲,如煙似霧,彌蒙在月光下,小女兒家的萬般嬌態。

八月十五月圓這一夜,七音便會一整晚的盯著沉睡的仙女姐姐,眼中或是好奇、或是執念。

直到十五歲這年,一輛雙轅馬車徐徐停在了林家門前,下來一個白鹿皮靴的陌生男子,麵色冷漠,舉手投足僵硬麻木,他對著七音行了她一輩子不曾見過的禮,“林小姐,林國公讓我帶你回家去。”

阿爹阿娘淚眼看著七音收拾東西,七音腦袋裏空白一片的盲目打包,林染從做工的染坊回來時,就聽到街坊們指指點點,“嘖嘖,林家這丫頭還真是出息,剛才那輛馬車可夠金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