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姑走了後,病房裏顯得孤寂而空蕩,隻有牆上的掛鍾在不停地滴噠地響著,文扣扣吃力地挪動了下有些酸痛的背,抬眼看向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將夜空照得通亮,應該是晚上八點的樣子了吧,街上應該正是熱鬧的時候,外麵的繁華與喧鬧離自己太遙遠了,似乎從她出生起,就與這個世界上的幸福和繁華格格不入,那看似繁華的背後總隱藏著她不能接受的汙濁。
她曾經單純而熾熱地愛著龍昊,但她的愛在世俗麵前顯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龍昊要的是光華顯耀,要的是權勢富貴,這些,她文扣扣都給不了,她所能給的,隻有一顆純真的心。她也知道現在的龍昊功成名就,無論是外表還是身價,都無可挑剔,但他身上耀眼的光環在如今的文扣扣眼裏一錢都不值,就算龍昊做再多的事情也無法撫平她心中的創傷。
一陣手機玲聲將文扣扣從沉思中喚醒,她拿起一看,陌生的號碼,遲疑著拿起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對方在說,“娟姑,你怎麼還沒到?我都快餓死了,快點回來給我做碗蛋炒飯吧。”電話裏是個大男孩的聲音,那嗓音帶著陽光和朝氣,語氣卻有絲頑皮和撒嬌,這樣的聲音讓文扣扣陰鬱的心情都晴朗起來,電話那頭肯定是把自己當娟姑了,她不覺一笑,“你好,娟姑已經回去了,可能正在路上吧,稍等一會,她應該就到了。”
葉傾在家裏等了快一個鍾頭,肚子不停地發出抗議的聲音,娟姑怎麼還沒回?他忍不住打個電話問下,可電話裏傳出的卻是一個柔美親切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春日的和風,聽著舒服,是娟姑的親戚麼?葉傾忙禮貌地回應:“哦,這樣啊,好的,謝謝。”
掛掉電話,文扣扣又陷入了沉思。
文扣扣的童年過得一點也不幸福,她父母都是普通的建築工人,上麵有三個哥哥,父親雖然有些手藝,但好吃懶做,且脾氣暴燥。建築工人是以工時算工資的,父親常在家裏喝得醉醺醺的,不肯去上工,家裏的生活全靠母親出去做小工來維持。
其實,窮一點,隻要全家和和睦睦的過,日子也還開心。可是,父親卻常一喝酒就打人。記憶中,父親常常打罵母親和三個哥哥。每每在外辛苦勞作一天後回家的母親,除了要做飯操持家務外,還要服侍酒醉的父親,稍有怠慢,父親就會一巴掌掃在母親的頭上,小小的扣扣常看見母親被打得向後退出好幾步才能站穩,還要強忍住眼裏盈眶而出的淚水,怕孩子們看見後傷心,這時扣扣的心就會揪起來痛,她因此而有些恨自己的父親。
而讓她終身難忘的是,不知有多少回,母親受不了父親的毆打,在淒冷的雨夜一個人衝到外麵去,小小的扣扣就爬起來跟在母親後麵赤著腳邊哭邊追,她知道,隻要自己跟著母親,母親就不會忍下心拋下她,拋下哥哥和這個家,母親雖然柔弱,但卻有一雙堅韌的肩膀,隻要母親在,這個家就不會散。
果然每次母親都受不了她的哭喊,還是回頭抱住了她,護住她被雨淋濕的頭,一起回家。
終有一次,母親回過頭後不是張開溫暖的臂膀抱住她,而是拿出一瓶農藥,哭著說:“扣扣,喝下去,你喝一半,剩一半給媽喝,咱娘倆一起死,不然,媽就是死了也要惦記你,我可憐的女兒。”扣扣記得,那年她才九歲,九歲的孩子對生活充滿期待,對未來充滿夢想,她害怕,她不敢喝那標簽上畫著一個骷髏頭的東西,她不想死。
可是,那天母親像瘋了一樣,橇開她的嘴,把那帶著死亡氣息的液體往她嘴裏灌,她被迫喝下去了一口,可是剌鼻的氣味讓她忍不住又嘔了出來。寒冷淒涼的雨夜,隻有狂風暴雨在肆虐的怒吼,四周是令人恐懼的黑,可是扣扣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卻在黑夜裏閃閃發亮,母親終是不忍,丟掉手中的農藥瓶將她擁入懷中,母女倆抱頭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