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村,顧名思義,這是一群姓洛的人們組成的村落,因著獨特的地理位置,三麵環山一麵環水,因此洛家村罕有人至也難有人出。然而在洛家村裏,偏偏有一位不姓洛的人。那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婦人,誰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姓甚名誰,隻知道四十年前,她在狂風暴雨中被衝上岸邊,撿回來她的人見她無處可去,可憐的緊,就和村長一商量,把村頭那棵大榆樹旁,荒廢已久的破草房分給了她,從那以後她就在洛家村安了家。因著不知道她叫什麼,又見她住在榆樹旁,不知什麼時候起,大家就“俞姑娘俞姑娘”的叫她,這一叫就叫了四十年。
洛落放下手中的碗筷,抹了抹嘴巴,刺溜一下從凳子上滑了下去,“爹,娘,我吃完了我先走啦!去俞奶奶那裏聽故事去了!”一邊嚷著,一邊往門口跑了去,洛落娘親急得直跺腳,“哎,哎!你這孩子,你倒是把外衣穿上再走啊!”
“來不及了!去晚了就搶不到好位置了!”洛落的話音散在風裏,小小的身影卻是眨眼就不見了。
榆樹下,頭發斑白的老婦人坐在樹根,笑眯眯的,一臉慈祥,周圍圍著幫孩子鬧哄哄的,吵嚷著什麼。洛落轉了兩圈,擠進孩子們中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全然不顧周圍孩子們的抱怨——滿意的坐下,這才揚起臉一臉期待的等著老人開口。
“俞奶奶,俞奶奶,咱們今天講什麼故事呀?”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吵嚷著,“俞奶奶,咱們,咱們今天再講講那個大劍客和那個大刀客決鬥的故事唄?”
“俞奶奶俞奶奶,咱們今天講乞丐當王爺的故事吧!”
“俞奶奶,俞奶奶,咱們講天下第一刀的故事唄!”
看著孩子們吵吵鬧鬧的樣子,俞奶奶一點都不生氣,她笑眯眯的看著孩子們,等他們吵夠了才慢慢開口,“孩子們,靜一靜,靜一靜。”剛才還熱鬧的仿佛菜市場一樣的榆樹下,突然靜了下來,隻剩下樹上傳來的蟬鳴聲。孩子們紛紛仰著小臉仔細的盯著老人,生怕錯過什麼細節。
就在夏日蟬鳴和傍晚的微風中,老人緩緩開口,“奶奶啊,今天給你們講花魁秦豔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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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豔是不知道自己的來曆出身的,她出生不久就被青樓的老鴇撿到,老鴇難得泛起同情心,便養著了她,姓也是隨了老鴇的姓。本想著她若是長大後相貌平庸就在青樓當丫頭,然而當她長大一點時,老鴇就看出了她豔冠天下的潛質,從那時起,她便被老鴇衝著花魁培養。琴棋歌舞,書畫烹茶,她仿佛一個深閨小姐,而非青樓歌女。
及笄那年,也是她正式接客的時候。點絳
唇,描遠黛,一舞傾城,名動秦淮。
然而就像所有的姑娘那樣,秦豔最大的心願,其實是嫁與心愛之人,脫離青樓。
“秦豔,你記著,以色侍人終有盡時,早日找個好歸宿方為正途。但是同時,你要知道,世間男人皆是薄情寡義之人,床上情話聽聽也罷,不必當真。”養了她十多年,老鴇終是將她看做親生女兒,然而老鴇積勞成疾,秦豔及笄方兩年,就撒手人寰。
從小在青樓長大,秦豔將這世間情仇看透許多,因此第一次有人許諾說要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時,她雖有感動,卻並未如何期望。她看著書生那窘迫卻認真的神情,噗嗤笑出聲。
“秦小姐,等我金榜題名,定八抬大轎娶小姐為妻!”書生固執而倔強的反複強調,秦豔隻是淺笑,瞧,書生和花魁,多麼老套爛俗的劇情,多少姐妹就在等待中被辜負。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秦豔漫不經心的撫著琴弦,有些敷衍的應著,“豔不過煙花女子,怎擔得起公子如此?”
“我就是喜歡小姐,此生非卿不娶!”書生拂袖而去。一去數旬,放榜之日也過了數月,書生卻仍無音訊,秦豔雖有心裏準備,卻依舊失落。然而當她決心忘了此事時,書生卻一身落魄出現在她麵前。
“秦小姐,小生才疏學淺,名落孫山,沒有臉麵來見小姐,但是小生思念小姐尤甚,故此,故此湊了些許銀兩來贖小姐。不知,沒有八抬大轎,十裏紅妝,小姐可念小生一片癡心,和小生回家?”
秦豔看著他窘迫的臉,看著他皺皺巴巴的衣服,想著他要怎樣艱辛才能湊夠手上那五十兩的銀子,然而這銀子卻連做她入幕之賓都不夠。有溫暖慢慢浸入心頭,秦豔笑著笑著就哭了,她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