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華二十二年,係選看秀女之期,民間應停止一切婚嫁,待選秀完畢方可自行婚配。現著戶部行知十三使司,尊高皇帝之命,凡天子、親王之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為之,進者弗受,故凡家世清白者應行備選之秀女。於二十二年選看,年屆十三歲至十九歲者,一體造冊送禮部辦理。各地秀女,統於本年七月初五以前送京備選,如逾期不送者,定將該外任官員及京城承辦之部一並參辦。
“天氣如此炎熱,掀了簾子,卻還是氣悶。”小姑娘一麵說話,一麵往杯子裏倒茶。雖是馬車疾奔,茶盞倒也安穩,“小姐喝點梅子茶吧,可消消暑氣。”清透的瓷杯透印出淡淡的玫色,酸味入鼻,不禁引人垂涎。
筠竹淡笑,蓋下了簾子,“眼見就要下場大雨,如若再不找地方安置,這路上可不好走。”蔥白的小手輕握瓷盞,卻比那通透的瓷器還要玉潤幾分,“丹彤,別扇了,這麼個天氣,扇了也是熱氣,倒白白費了你的力氣。”
執扇的丫頭輕輕拭了額上的汗意,“小姐你最怕悶熱,扇了還有些風,不然就真真是坐在燜爐裏似的,豈不把人憋壞。”
“你這妮子,小姐這是心疼你辛苦!”丹溪放下茶壺,也取了扇子,微微動著,“小姐,你說天越來越黑,前頭的官人怎麼也不打緊找個地方躲躲?這些個馬車裏,都是要進宮的待選秀女,要是因為淋雨而糟了病痛,他們豈能擔待?”
“現在已是六月二十二,離七月之期所餘不過數日,而今我們卻還在千裏之外的益州,雖說馬車所用皆是好馬,但畢竟路途遙遠,變數難測,區區大雨和延遲複命相比,何重何輕?”筠竹抿了口梅子茶,“何況馬車堅實,也不會真讓我們淋到分毫,隻是雨天路滑,馬蹄經過這些日的趕路,早已平滑,如遇到泥濘之路,怕是會生事故。”
“都怪酈家的小姐,要不是她一路上磨磨蹭蹭地,咱們隻怕早到京城了。”丹彤憤憤地往前方瞪了瞪,心下很是不快。
“都是鄉親,不必過於計較。”酈家大小姐秋惠,雖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卻也因此多了幾分輕狂。別人品性如何,筠竹本來不甚在意,隻是前幾日看她呼喝奴才,未免有些跋扈,筠竹心下也有了幾分避諱之意,“丹溪,告訴趕車的老張,讓他省著點腳下,別忙著趕路失了分寸。”
“奴婢知道。”丹溪應下,便掀了簾子和老張交代,說話間,突見白光閃過,悶重的雷聲夾雜著大雨,鋪天蓋地而來。筠竹隻覺得耳邊雨聲磅礴,微微透了絲涼意,倦怠之氣即刻少了幾分。正欲繼續剛才未讀完的書卷時,忽聽得前方人喧馬嘶,自己所乘馬車也很快停了下來。
“小姐,前方好像在吵鬧,不過雨聲太大,聽得不是很真切。”丹溪正巧掀著前頭的簾子,把發生的事看了個大概,“護送的兵士在酈家的馬車跟前,不知在說些什麼。”
“又是這個酈小姐,她在說什麼啊?”丹彤也往前湊了幾分,嬉笑道,“隻聽得見她的尖嗓子,倒看不出是個小姐。”
“丹彤丹溪,進來放下簾子,別讓雨淋了。”筠竹放下手中的書卷,眼見自己的兩個貼身小婢係好了簾子,才淡淡開口,“丹彤,隔牆有耳,你剛才的話要是被旁人聽了去,難免又會引起口舌之爭。”
“就是,你這個丫頭,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姐都教了你多少回了,還是這麼毛躁,一點不分場合,”丹溪笑著拉了一把丹彤,“小姐,你別生丹彤的氣,你也知道,她是小孩脾性。”
“我自然知道,隻是,進了這皇宮,小孩脾性是最要不得的。”筠竹看著丹彤,微微歎了口氣,
“我當初就不應該把你帶著,我怕到底還是會害了你。”
“不,小姐,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豈能和你分開,”丹彤紅了眼眶,拉著筠竹的衣袖,一張粉嫩的俏臉堪堪變得通紅,“我知道自己口無遮攔,以後我一定謹言慎行,一定小心,絕不會給小姐惹事。小姐,你讓我做什麼都成,隻求你別趕我。”
筠竹拿出手帕替丹彤拭淚,輕歎一聲,“傻孩子,既然帶你出來了,又怎會趕你。宮裏不比外頭,雖說我已有主意,想要秀女落選,但在甄選這段時間裏,難免會少不了一些個勾心鬥角,你小心是自然好,但若真有不測,我又豈會任你出事。”
“好了好了,你瞧,小姐最疼你了,”丹溪笑著安撫,眼看妹妹放下心來,才言歸正傳,“對了小姐,酈家小姐這麼耽擱,咱們難道就眼巴巴地等著?雖說有馬車庇護,可雨也忒大了些,電閃雷鳴的,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