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斯挑挑眉,仔細打量了一下昏迷的少年。
“武器是馬蜂窩?”
“恩。”阿瑟點點頭:“聽說很毒,很能活嗎?”
埃裏克斯一笑:“我正缺個仆人,他自然就能活。”進屋拿出一瓶藥膏:“給他抹上,再熬點甘草水給他喝。”
其實用魔法,毒傷會好得更快,但一來埃裏克斯的身體確實不好,再用魔法隻怕小命玩完;二來他也多少學了點醫術(雖說比不上亞爾雅,但比起一般的醫師卻是綽綽有餘),很希望自己的醫術能更上一層樓;三嘛,就是他確實很懶,丟瓶藥可比施魔法簡單多了。
“明天腫就會消。”看著阿瑟毛手毛腳的往腫得跟豬頭差不多的少年臉上抹藥,埃裏克斯走了兩步:“你把他抬到柴堆去,明天腫消後看他長得如何,太醜就不要讓他過來。”倒不是他嫌醜愛美,而是身體不好的人本來就該放鬆心情,天天看著個醜八怪在眼前晃來晃去,隻怕他會死得更快!埃裏克斯掛著優雅的笑容如是想。
如果他此時肯花點心思仔細辨認一下少年的眉目,那麼他一定不會這樣想。
可惜他沒有。
再說完那句話後,他就施施然的以雷打不動的優雅進屋了。
一向聽話的阿瑟也就老老實實的照做了。還好他不像某人那麼絕,走之前還是把少年往柴堆裏使勁塞了塞,以免淋雨,再掏了洞,免悶死人。
當晚埃裏克斯睡得很不好,迷糊中隻覺得自己在火叢中的奔跑,那火叢卻似無邊無際般,怎麼也跑不出去。滾滾濃眼中一雙血紅的眼冷冷的注視著,嗜血的嘲笑,於是一雙雙焦黑的手自地下伸出,掙紮摸索著要拉住自己……耳邊全是幽幽淒厲的哀呼……
“……好痛啊……”
“……好大的火……救……救命啊……”
“……救……救我……救我……”
“……魔鬼……魔鬼……”
埃裏克斯猛的醒來,一身冷汗把衣杉盡數濕透。
好久……好久沒做這樣的夢了。
縱使平素也睡得不好,但醒來卻什麼也不記得,像這樣清晰的夢,在離開王城後,就遠離他了。
六年了,原來還是放不開。
第二日清晨,虎嘯軍吃了飯就去鎮上販賣來路不明的藥材(當然也有部分是自己采的),阿瑟則被留下侍侯醫師,於是他去柴堆把少年拎來。
埃裏克斯的醫術再次得到很好的證明,少年臉上的腫幾乎全消,隻餘了十來個小紅點,一張臉已經清清楚楚。
眼見大個子伸手來拎自己,少年費勁的想掙脫,奈何毒性尚未全消,一身無力,輕鬆被大個子拎了出來。
“喂!放我下來!”少年拚命掙紮,可惜力不從心,連聲音也沒了氣勢,隻好改變策略。
“是你救了我對不對?我記得有一群強盜拿馬蜂窩來打劫,是你把他們全打跑了?”充滿崇拜的聲音,完全是一副見了心目中仰慕已久的大英雄的模樣。
當然他確實是不知道這個人就是那拿著馬蜂窩打劫的強盜。
可惜阿瑟不吃這套——不,應該是說他根本聽不出這番話裏那明顯的諂媚意味。任手中的少年花樣百出,他仍是一言不發。到了醫師門口,手一鬆,還在努力討好的少年立即摔了個嘴啃泥。
“……唔……呸呸呸……你幹什麼?!”少年勃然大怒。
阿瑟沒理他,屋內輕輕的咳喘聲讓他擔心不已。
“醫師,您沒事吧?”
咳喘聲持續了一會兒,慢慢停下,埃裏克斯開門出來,一張臉白得異常,嘴唇卻是反常的嫣紅。
阿瑟卻知道那是醫師使勁擦嘴造成的,他親眼見過這是怎麼回事——醫師一定又咳了血。但他沒點明,隻是道:“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謝謝。”埃裏克斯淺淺一笑,眼光落在少年臉上:“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呆呆的看著他,驚疑,憤怒,恐懼,不置信交織在臉上,一雙眼漸漸血紅。
埃裏克斯微微眯了眯眼,臉上笑容更深:“什麼名字?”
少年還是發呆,一雙手已死死捏成拳,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
阿瑟很不高興的踹了少年一腳。對醫師大人不禮貌的人,他從來不客氣。這一腳,隻怕少年腰間青了一大塊。
少年仍是發呆,對那腳似是毫無所覺,骨節卻開始響起來。
埃裏克斯沉下臉,一瞬間又是一臉優雅,溫柔的肯定:“你認識我。”
“……對!”充滿恨意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我叫卡爾,是吉爾的弟弟。”
埃裏克斯微笑,心念電轉。他很清楚自己並不認識一個叫吉爾的人。
“你是教宗,我沒說錯吧?”少年紅著眼,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