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東市,回到了大街上,路人的冷漠和匆忙舒緩了她內心的焦慮,她反倒更習慣於行走在安靜地沒有人打擾和理睬的路上,眾人按著既定的軌道走在通向自己目標的道路上,各自思索著自己的心事。也隻有在這樣安詳的環境中她才能繼續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裏。
現在即便在閉著眼睛的敞亮白晝或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夜,楚雲汐單憑鼻子就可以找到家了——那合歡花香最濃的一戶便是自己的家了。
自從今春,青蓴把路邊一棵快死合歡樹移植到了院內並救活了之後,青蓴便快樂地像孩子守著糖果似的天天盼著它開花。到了夏天合歡樹果然花香滿枝,而她在開心之餘則發現了其中另外的趣味,暗暗地玩起了尋香識路的遊戲。
她們已經習慣為楚雲汐留門,所以門輕輕一推就輕鬆而開。她進了院子把門鎖上,回頭一眼便望見了那棵合歡樹。合歡樹立在雞舍的旁邊,其冠開闊,成片成片地向外延展,紅色的絨花鋪在綠色的樹葉上,遠看如同玫瑰鸚鵡飛翔時展開的翅膀,色彩豔麗。
幾隻剛出生的小黃雞正在它張開的綠色的羽翼的嗬護下,啄食地上的小米和土裏的蚯蚓。一隻小雞好奇的叼起一朵掉落的合歡花,紅色的絨球,清香誘人,惹得旁邊幾隻小雞放下了麵前的食物,撲著翅膀跟著去追逐。
青蓴穿著跟樹葉一色的蔥綠紗裙站在樹下,懷中環著一個土陶盆。楚雲汐踱到她身後,見她正一心一意地從陶盆中掏出一隻隻新鮮的小黃魚往綠葉蔥蘢的樹枝上扔。然後茂密的葉叢裏便響起瞄瞄貓叫和腳踏枝葉的聲音。一簇簇合歡花從樹上急速掉落,綠色的葉間露出一根雪白的貓尾,貓尾優雅地掃過花葉,接著又消失不見了。
“原來你在喂貓啊。”楚雲汐指著樹冠問道,“你為何不上樹把它抓下來,如此不太麻煩了些嗎?”
青蓴把一隻小黃魚扔得老高,笑著搖搖頭道:“那不成,這貓膽子可小了,我怕嚇著它,它便不再來了,隻得用食物慢慢地引逗它。等喂熟了,你叫它,它自然就會下來了。”
偷吃的碧音被綠妍從廚房裏轟到了院子裏,被綠妍教訓地老大不痛快的她還沒來得及把嘴裏的杏仁咽下去就說起了青蓴的風涼話了:“咱們家一個月才能吃幾次肉,你倒有閑錢買魚喂它。”
青蓴抬高的手緩緩垂了下去,她抱著陶盆扭向一邊,羞愧卻不失傲氣地低聲道:“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後會多做些針線活,再到鄰家接些洗衣服的活計貼補家用的。絕對不會亂用家裏一分錢的。”
她抱著陶盆往回走,楚雲汐笑著拉住她道:“不妨事,我的俸祿還不至於連你們三個人和一隻貓都養不起,喂吧喂吧,想喂多少喂多,不用替我省錢。”說著,她自己也從盆裏拿了一隻小黃魚往樹上扔。
綠妍從廚房裏出來,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手,也幫著維護青蓴,繼續數落她道:“青蓴,你別理她,你有嘴會說別人怎不說你自己。咱們家裏就數你吃得最多,你若少吃一些零碎有多少隻貓喂不得的。”
碧音的臉漲成豬肝色,叉著腰,拉著架勢就要和她“開戰”。楚雲汐連忙插口道:“碧音,快來,我給你買了好吃到。”她把懷裏的紙包掏出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一聽到好吃的,碧音雙目放光,也沒心情吵架了,把綠妍丟在一邊,撲到楚雲汐身邊,搶過紙包打開一看,興奮之情瞬間化為泡沫,沮喪道:“啊?又是煎餅啊!”
場麵微微有些尷尬,楚雲汐搔搔頭發。門口規律的敲門聲嚇得她檀口微張,院子裏的四個人霎時定住了。
在她連問了兩聲“是誰”之後,敲門聲突然停了下來。她心覺詭異,退到牆邊,朝青蓴使了眼色,青蓴反身衝進了屋子,從牆上拔出兩把寶劍,一把自己握著,擋在綠妍和碧音前麵保護她們,另一把丟給了楚雲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