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溪鎮外一裏之地,有蟲兒低唱,細風送爽。幾座廢棄的小屋,在林間連成一片,交錯的蜘蛛網斜掛在門柱之間。
藍倪找來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掃開班駁的網絲,撂起裙擺跨入門去。屋內布置整潔,桌麵上布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算來主人大約搬離個月有餘。幽幽歎出一口氣,她開始忙碌收拾,準備今晚在這裏過夜。
林子裏天色漸暗,四周蟲鳴響起。她一路逃離至此,雙腿疼痛地發麻。她要去蒙舍國,一路打聽,得知前麵乃蒙舍國與北詔國交界之地——茶溪鎮,可也是最靠近刖夙國的地帶。她不敢貿然前去,或許該先避過風頭再做打算,於是刻意選擇了崎嶇的山路,一路來到這山中小屋。
聞著熟悉的樹葉花香,藍倪感到一種莫名的踏實。不過,她另一個擔心,神秘人上次特意送信給她,可她錯過了“星回節”的機遇,那麼神秘送信人是否一直在她身邊?在暗中觀測她?究竟是誰?
她的生活從未如此複雜過,一邊掃開蜘蛛網,一邊思索。在看到信的第一時間內,閃過腦海的念頭是——送信人跟給她和雪婆婆送物品的是同一人嗎?隱秘山林間,除了家人,還有什麼人會注意她們?難道,送信的神秘人也是她的家人?
莫非……
她的小手停住了。
莫非……
曾經家人其實並非真正拋棄自己?她的呼吸急促起來,雙眸因這猜測變得發亮。
天邊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夜風吹來,一室清冷。
藍倪從包袱裏找出火褶子,正欲點燃,忽聞外麵傳來人聲。
“大哥,前麵有屋子。”
“恩,過去看看!你們在外守著!”說話者語氣威嚴。
“是!將軍!”數名士兵一齊回答的聲音。
藍倪無暇多想,飛快地轉進後屋,蹲下身,將地麵的一塊石板磚挪開,一級級灰色的石級出現在眼前。她小心地一步一步地下去,再將石板磚挪回原位。
幸好幸好,打掃屋子時,無意中發現這個地窖——一如她曾經住的小木屋,地窖裏可以儲存幹糧,也可以在冬日裏處在裏麵避寒。
“哧……”藍倪一手舉起小火褶,一手摸索著牆壁往下走。
牆壁幹燥溫暖,指間殘有泥土滑下的細細的粉塵。淡淡的酒香飄散,酒可能陳年的佳釀,一大壇擺在角落。她似乎鬆了口氣,地窖很小,但比想象得要幹淨。
巴掌大的石架上擺著一盞小燈,燈被點亮了。微弱地光芒悄悄向四周延伸。原來酒壇旁邊的地上還有個大麻袋,袋口微微敞開,暗黃色的地瓜隱隱冒出了頭。
她摸了摸肚皮,驚喜地奔上前去。地窖很小,地瓜的味道很鮮,看來主人有著良好的收藏經驗,她滿足地輕嚼著,暫時忘記一切的苦惱。
頭頂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卻步步沉穩有力。一線微弱的光線透過石板縫輕瀉了進來,落在藍倪如漆般的長發上。她謹慎地縮起身子,靠牆而坐。
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她默默地閉上眼睛,身子疲累至極,全身的每個毛孔卻緊張地豎著。
上麵說話的男人會是什麼人?適才聽聞“將軍”二字,那麼究竟是哪國的將軍?如果是刖夙國……幾乎立刻地,殤烈冷酷無情的臉龐浮現了出來,深邃而幽黑的眸子常常閃現出一絲殘酷,不容抗拒的霸道之氣常侵襲著她……
不,她不願意想起他。身子縮得更緊,她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所有的注意力逐漸被隱約傳來的對話所吸引。
——
“此番和親,大哥難道沒察覺出其中的怪異嗎?”說話的男子聽起來很年輕。
“岩駒,你又在懷疑什麼?怪異在哪?你也知道,這一切本就是大王的安排!”那個威嚴的將軍道。
“哎呀,大哥,我都明白這些,問題是一個冒牌公主前去和親,大王何須用上你堂堂鐵威大將軍。” 叫岩駒的年輕人邊說邊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