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辭第十八(3 / 3)

【譯文】所有物體都有精細與粗糙的分別,這種精細與粗糙稱之為好惡;人對某種事物有所舍棄與拿取,這種舍棄與拿取稱之為好惡。後一個"好、惡"的讀音見於葛洪、徐邈的著作。而河北地區的士人讀《尚書》時卻讀作"好(呼皓切)生惡(烏各切)殺"。這裏一個是評論器物的精細或粗糙,另一個是表達情理的舍棄或拿取,很不相通。甫,是男子的美稱,古書中大多假借為"父"字;於是北方人沒有一個把"父"字讀成"甫"的,這也是有所不明白的地方。隻有管仲號仲父,範增號亞父,應該照"父"字的本音去讀。考查各種字書,"焉"是鳥的名稱,有的字書說"焉"是虛詞,都音"於愆反"。從葛洪的《要用字苑》開始,才區分"焉"字的注音和釋義:如果解釋作"何"或作"安",應當音"於愆反","於焉逍遙"(在這裏逍遙),"於焉嘉客"(在這裏作嘉賓),"焉用佞"(哪裏需用口才),"焉得仁"(哪裏稱得上是仁人)之類都是這樣的;如果是用為句尾語氣詞及句中語氣詞,應當音"矣愆反","故稱龍焉"(所以稱為龍),"故稱血焉"(所以稱為血),"有民人焉"(在百姓在那裏),"有社稷焉"(有社稷在那裏),"托始焉爾"(寄托從此開始),"晉、鄭焉依"(依靠晉國和鄭國)之類都是這樣的。江南地區至今實行這種分別,明白易曉;而河北地區把二者混同一個音,雖是依照古代的讀法,卻不可在今天實行。邪,是疑問詞。《左傳》說:"不知道是天拋棄魯國呢?還是魯君有罪於鬼神呢?"《莊子》說:"天邪?地邪?"《漢書》說:"是邪?非邪?"這類"邪"字都是用這種用法。而北方人把它讀成"也",也錯了。責難我的人說:"《周易·係辭》說:'乾坤',《易》之門戶邪?這'邪'也是疑問詞嗎?"我回答說:"為什麼不是!前麵先標明疑問,後麵才闡明陰陽之德的道理,做出結論。"江南地區的士人讀《左傳》,口耳相傳,自訂章法,凡自家軍隊失敗讀成"敗"(蒲邁反),打敗敵軍讀成敗(補敗反)。但各種傳記中未見有注為"補敗反"的。徐邈讀《左傳》,隻有一處注了這個音,又不說明"自敗"、"敗人"的區別,這就顯得牽強附會了。

【原文】古人雲:"膏粱難整。"以其為驕奢自足,不能克勵也。吾見王侯外戚,語多不正,亦由內染賤保傅,外無良師友故耳。梁世有一侯,嚐對元帝飲謔,自陳"癡鈍",乃成"颸段",元帝答之雲:"颸異涼風,段非幹木。"謂"郢州"為"永州",元帝啟報簡文,簡文雲:庚辰吳入,遂成司隸。"如此之類,舉口皆然。元帝手教諸子侍讀,以此為誡。河北切"攻"字為"古琮",與"工、公、功"三字不同,殊為僻也。比世有人名"暹",自稱為"纖";名"琨",自稱為"袞";名"洸",自稱為"汪";名(素勺),自稱為"獡"。非唯音韻舛錯,亦使其兒孫避諱紛紜矣。

【譯文】古人說:"富貴人家的子弟,秉性難於端正。"因為他們驕橫奢侈,自我滿足,不能夠克製私欲,力求上進。我看見不少王侯和外戚,語音大多不純正,也是由於內受下賤保傅的熏染,外無良師益友。梁朝有一位侯王,曾與梁元帝一起飲酒戲謔,他說自己"癡鈍",卻念成"颸段",梁元帝戲答他說:"颸不同於涼風,段也不是幹木。"他又把"郢州"念成"永州"。梁元帝把此事告知簡文帝,簡文帝說:"庚辰日吳人進入郢都,便成了司隸校尉。"像這類例子,這位侯王張口就是。梁元帝親自教誨兒子們的侍讀,要以這位侯王的錯訛為戒。河北地區的人將"攻"字反切為"古琮",與"工、公、功"三字的讀音不同,這是大錯,近代有個人名"暹",他自稱為"纖";有個人名"琨",他自稱為"袞";有個人名為"洸",他自稱為"汪";有個人名為"(素勺)",他自稱為"獡"。他們不僅音韻錯訛,也使他們的兒孫們的避諱時紛繁雜亂,無所依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