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戴著麵具的女子形容在重重暮色之下顯出一分鬼魅之狀,她兩指間夾著棋子,手指彎曲凝在眼前,模樣看起來似在沉思,但看不到神情。

坐在她對麵的男子也斂了好幾分笑意,這一刻方是姿態端然,麵部的輪廓被身後屋內的燭光清晰地映畫出來,乍一眼看去清秀絕倫,雅如謫仙。他左手搭在石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敲著,不知是出於忐忑,還是因為太過悠然:“姑娘,這一局棋已不必再下。”

秦若玉探眸望去,滿盤黑白棋子交錯,探不出頭緒,轉而看著鳳簫越——聽他話裏意思莫非是醉娘輸了棋?

醉娘放下棋子,聲音像是輕歎:“如二公子所言,不必下了。”

她站起時低眉順眸:“夜色已深,外麵天涼,二公子和小姐還是先進屋去罷,奴婢去為你們備飯可好?”

秦若玉點了點頭:“也好。”鳳簫越笑而不語。

醉娘並未等著他應聲,便兀自轉身沒入黑暗之中了。

鳳簫越眉宇一動,嘴角揚著,眼中卻沒笑意:“小姐這丫鬟倒是不一般,行路竟沒有步聲……”

默了片刻,秦若玉看他,“且不說這些,二公子要在若玉這兒用飯麼?”

鳳簫越頷首:“叨擾了,不過小姐可先進屋,等你家丫鬟來了,我自會進來。”

她聽出他話中顧忌是礙於男女之妨避免兩人共處一室,不由感到驚訝:看不出此人原來是這樣細心謹慎之人,他若不提,自己也倒未注意,這樣的事兒看似沒什麼要緊,入了他人嘴中必會招來口舌之禍,到時候說也說不清。

她提起裙擺轉身正要離開,忽地腳步一頓,回首道:“二公子,剛才那局棋?”

鳳簫越身子向後一仰,淡淡道:“平局。”

醉娘攤手端著飯菜,步過鳳家一條小道,身畔立著幾座假山石,路麵上投映出一成片的巨大黑影。

“醉娘,是夜了。”一道沉沉的男聲在靜寂之中緩緩而起,帶著笑意。

醉娘回首看去,五丈以外的路麵上有一人站著,那人慢慢走近,其眉眼精致如畫。這樣一張臉生在一名男子身上,堪稱為一種美色,特別是他眼角下還有一滴血紅色的淚痣,很輕的一笑便是非同尋常的嫵媚。

醉娘看著他又變回原形一時還未有所反應:“蘭君,你怎麼還在這裏?”

蓮花精走近了才開口:“昨夜借了鳳家一個丫頭的軀殼一用,誰曉得那丫頭心魂那樣弱,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

“用了人家的身體,你怎麼還好意思怪罪人家?”

蓮花精眸子一凝,盯住她看了半晌才幽幽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你的棋藝這樣差,連一名凡人也敵不過。”

醉娘抿唇,沒有言語。他忽地咧嘴一笑:“也是,鳳家二公子並非是一般凡人,他前世也算是大有來頭。”

醉娘心頭微慍:“蘭君……”“你不必說,”蓮花精擺了擺手,“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我這要走了,你還是快些過去罷。”

她張開了雙唇,雙眸卻斂下。蘭君看著她一笑,悠悠蕩過身去,沒在夜色之中。

夜色正濃,小院內石桌一張,小菜兩三疊,傍著壺清酒,月明下顯出三人之影。

鳳蕭越拾筷夾起一粒花生,嘴角有笑:“小姐的丫鬟倒是有心——”

醉娘不言,秦若玉應道:“醉娘也是無意聽得府上廚娘說起二公子愛吃沾了鹽的細花生,如今二公子心喜倒也好了。”

他吃了二三粒,望著醉娘:“不過一日多而已,倒是心思玲瓏。”

醉娘覆著麵具的臉隻輕輕一抬,仿佛黑暗之中一閃而逝的寒光,照得人心清亮冷落:“二公子過獎了。”

終於聽得她出聲,鳳蕭越修眉不經意揚起,卻也隻兀自飲酒吃花生,那一雙桃花眼中笑意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