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鬆破險(1 / 3)

柔然王庭

子苓一大早到閼氏宮裏請安,無巧不巧偏偏碰見了達奚羅格這個魔頭,眼見魚窈淑並未同往便纏著她好一通盤問,若不是閼氏出麵訓斥,隻怕羅格還不肯罷休。

這會兒子苓從閼氏宮中回到自己與魚窈淑的住處來,正要誇一誇魚窈淑料事如神誰知屋裏屋外都找不見她人,心下歎一聲氣,想必又去老地方看天去了。

子苓本是中原人士,十三歲那年被慕和閼氏從沙漠劫匪的手中救了下來,因著離家時年紀尚小也不記得家住何處,慕和閼氏心地良善便將子苓收養在了王庭,至今已經四年了。子苓來到柔然的時候魚窈淑已經在柔然生活了六年。子苓隻聽閼氏身邊伺候的宮女們說起過,魚窈淑原也是中原人,閼氏在大漠中發現魚窈淑時隻有她孤身一人,那年魚窈淑也不過十歲而已,可至於她是如何淪落至此的,魚窈淑自己不說旁人也就無從得知。

子苓比魚窈淑年幼三歲,卻不像魚窈淑那般心裏藏了心事,總是嘻嘻哈哈的。這四年間子苓雖也覺得魚窈淑性子有些冷淡,平時少言少語,但二人終究同為中原人士,身在異國感情也格外親厚些。子苓年紀小,好奇心重,對於魚窈淑的身世也曾經試問過數次,可每次一提到此事,魚窈淑總要落淚不止,本就沉默寡言的她也就越發不愛說話了,如此一來子苓再好奇也不便再多加詢問。

這些年來,魚窈淑一直有一個習慣,每日清晨總會到王庭西南角的小花園裏站著看上半日的青天,風雨無阻。魚窈淑跟子苓說過,自己離家數年,家鄉的模樣早已模糊,可家鄉天空的樣子卻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她瞧著柔然事事陌生,但唯獨這碧天白雲和家鄉卻是一般無二。

子苓隻覺得跟魚窈淑濃濃的思鄉之情相比起來,自己顯然就要落了下風了。但隱約間隻覺得魚窈淑眉眼間除了思鄉的哀愁之外,似乎還有一絲異樣複雜的情感。自己也曾暗自揣摩過幾次,但總是不得眉目。

子苓性子最是隨性,既然想不通索性便不去再想。抬眼看了看日頭,魚窈淑這麼久仍不回來可別遇上了那難纏的羅格才好,暗道一聲不妙,抬腿就要過去相尋,可尚未出房門便看見魚窈淑一襲白衣勝雪正自儀門外款步走了進來。

如星的眼,明媚的笑,倒不似遇到過羅格的樣子。

子苓見魚窈淑回來,鬆了口氣,快步迎了上去挽住她的胳膊,親熱道:“窈姐姐,你可回來了,我隻怕你是讓羅格王子纏上了呢。”

魚窈淑聽子苓這麼說,想來定是她在閼氏的宮裏碰上了羅格,微微一笑,道:“看來我所言不差,羅格見我不在,一定拿你糾纏了吧。”

子苓“咯咯”笑起來,讚道:“窈姐姐當真是料事如神!左右羅格不是衝著我來,又有閼氏護著,他糾纏不了多會兒。”

一想起達奚羅格,魚窈淑總是忍不住搖頭。這位柔然王子性格暴戾不說,還是個好色之徒,自己宮裏養了數十名柔然美女還不夠,見到自己的中原之姿竟又垂涎起來,還曾多次向閼氏提過想要將自己要了去為妾的想法。好在閼氏清楚自己的兒子是何秉性,對自己也算是疼惜,才沒有應了羅格的請求。

魚窈淑之所以料到羅格今日回去閼氏宮中請安,全因羅格總有個習慣,每次被可汗達奚摩宏訓斥過後,次日總會到自己母親宮中訴苦。便在昨日,魚窈淑聽聞由著羅格誤殺了一名從邊境抓來的中原細作的緣故,可汗摩宏對著羅格是一頓訓斥,因而才料想今日一早羅格必定會去向閼氏訴苦告狀,這才尋了身體微恙的由頭刻意避而不去。

但一想到自己身在柔然十年間,達奚摩宏因為自己中原人的身份而一度想要將自己驅逐出境,若不是慕和閼氏力保自己,恐怕十年前自己便已命喪黃泉了。閼氏的恩情重如泰山,窈淑十分感激,若不是為此,自己身在異國深受柔然人的歧視,依著自己的脾性早便揚長而去,哪裏還會在這王庭之中住上十年。因而今日未曾給閼氏請安,窈淑也飽含歉意,對子苓道:“今日不能去向閼氏請安,心中總是有愧,明日咱們早些過去,也好向閼氏謝罪。”

次日一大早,窈淑和子苓早早便起了身前往閼氏宮裏。

窈淑和子苓跟在閼氏貼身侍女奴莎身後進了閼氏寢殿,見到閼氏正由侍女服侍著起身,窈淑行了個中原的萬福禮便走上前去接過侍女手中的牛角梳,道“窈淑昨日未曾前來給閼氏請安,今日特來向閼氏賠罪。”

窈淑雖身在柔然,可除卻特殊情況平日裏向來所行的都是中原之禮,因而閼氏也並不奇怪,隻輕輕拉住了窈淑的手,頗含歉意道:“我知道你昨日緣何不來。羅格也是叫我從小給慣壞了,你若不喜他遠遠躲著便好,我已叮囑過他不準找你麻煩,你可別記恨他才好。”

閼氏雖是柔然人,可許多年來同窈淑和子苓朝夕相處漢話早已說得流利,連身邊一些近身的侍女也都會說。

窈淑雖厭煩羅格這個人,但他畢竟是閼氏的兒子,窈淑看在閼氏的麵子上也少不得免些計較,於是道:“閼氏肯體諒窈淑已是極大的仁慈,窈淑不會記恨羅格王子。”

閼氏欣慰點頭:“那便好。”轉念一想,又道:“你自十歲那年起便一直養在我身邊,你雖隻是我的義女,但在我心裏是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看待的。你相貌出眾,聰穎伶俐,若要嫁作我兒媳本也使得,但我那兒子羅格已娶過妻妾,讓你做個侍妾還真不妥。隻待來日尋一好人家,把你托付過去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窈淑聽閼氏這話似乎想要在柔然尋一人家將她嫁了,心中頓時起了絲猶豫,但看著鏡中的閼氏一臉的歡喜,卻也隻好硬生生將不快的神色收了起來。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退開兩步,欠身道:“窈淑有事求閼氏準許。”

閼氏向來疼愛窈淑和子苓,但凡有所求總會答允。可窈淑不常有所求,隻要一有所求必定又是同一件事,因而不禁笑道:“我知道你又打的什麼主意。朱門關附近雖匪患猖獗,卻也不是你該管之事。”

窈淑依舊不肯作罷,堅持道:“窈淑別無他求,但求閼氏能準許此事。”

慕和閼氏看著窈淑片刻,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如此上心,我也勸你不住,好在近日來匪患有所收斂,不然我也斷不放心你去。”隨即吩咐奴莎:“去告訴安葛大人,明日一早陪同二位姑娘去一趟朱門關。”

子苓當年便在朱門關外被柔然劫匪劫過,因而對匪患可謂是深惡痛絕。可窈淑卻不知為何對匪患之事格外上心,子苓曾問過窈淑,窈淑隻說因為匪患所劫大多是中原人士因而心有不平。因此每個月裏總有那麼一兩次窈淑要請求了閼氏出宮去朱門關外看一看,閼氏每每都勸而無用,便隻得派了禁衛統領安葛率幾名禁衛陪同前往,如此一來窈淑但凡遇上中原人士遭到匪患欺辱的總是要讓安葛出麵幫一幫。

此時子苓見窈淑又求此事,心中無疑一動,聽閼氏還是應下,更是喜不自勝,當即斂衣跪下道:“子苓也多謝閼氏恩準!”

第二日一早,為了行事方便,窈淑和子苓換了一副柔然男子的打扮,在安葛和四名禁衛的陪同下縱馬出了柔然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