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順治二年,揚州城破已有旬月,江南戰事如火如荼。
仲夏之夜,天柱山霧氣蒙蒙,在皎潔的月色中,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詭譎之氣。昔日秀美的山林,如今已經焦土一片,自崇禎十五年張獻忠與官軍在此鏖戰,時隔三年後,山林間依舊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和血腥。
天柱山飛來峰下,有一個小小的山穀。穀地以五十四個穴口組成,月光下,穀中洞連洞、洞套洞,並不時自洞中飄出淡淡而不易察覺的黑色煙霧。
隱隱約約的,還有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聲傳來,更為這神秘的山穀平添一分莫名寒意。
飛來峰頂,皓月當空,一個清臞的身影,傲然卓立在山頂。山風襲來,拂動寬大玄裳,獵獵作響,若欲乘風而去一般,更為他增添一絲超然氣態。
此人年約五十上下,麵如玄玉般潔白,隱隱還透出一抹閃爍的流光。他的身高在八尺上下,一身寬大的黑色玄裳罩在身上,背負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
他的樣貌很難形容,最有特點的,莫過於他那雙眼睛,帶著滄桑,帶著落寞,還有一絲絲煞氣。
靜靜的站在山頂,他一動不動,就像一株傲然挺立峰頂的古鬆,在超然氣息中,又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
時間悄悄的過去,月上中天。
“師弟,你遲到了!”那聲音煞是動聽,帶著一種令天下女子莫不心動的磁性,回蕩山巔。
隨著這聲音響起,一道人影如孤鶴般,自山下扶搖而起,在空中九轉盤旋之後,飄然落在了那人身邊。
來人同樣也是一個五十上下的道人,隻是較之先前那人,他顯得有些蒼老。在他的背上,還伏著一個十六、七歲的俊朗少年。
“師兄,實在對不住,小弟來晚了。路上碰到幾個清狗,費了番手腳才將他們幹掉,所以來得有些遲了,還請師兄見諒。”
“這是你的徒弟?”
“正是。他是個揚州人,曾跟隨史督帥在揚州抗擊清狗。我在那場十日屠殺後,從屍堆中發現他還沒有死,於是就……”
“你簡直是胡鬧!”師兄發出一聲低吼,“龍穴聚血,血龍將出,我們是來屠龍,你卻帶著一個全無半點力氣的孩子前來,你想要再為這龍穴增添一個冤魂嗎?”
“師兄教訓得是,小弟本來是要他自行前去崆峒山,但他死活要跟來。小弟實在是有點纏不過他……”
“師伯!誰說我沒有力氣?”就在道人向玄裳人解釋的時候,少年突然開口道:“裴負跟隨史督帥,與清狗鏖戰揚州,死在裴負手中的清狗數以百計,師伯不要小看我!”
玄裳人眉頭微微一皺,冷冰冰的雙眸中,驀然閃過一絲笑意,“哦,你叫裴負?”
“正是!”
“你殺過人?”
“沒錯!”
玄裳人看了一眼道人,微微點頭道:“師弟,你這個弟子倒也不凡。嘿嘿,在我玄靈煞氣的壓迫下,竟然全無半點畏懼,不錯,不錯!”
“嗬嗬,多謝師兄誇獎!小負,快向你師伯道歉!”道人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扭頭對裴負叱道。
裴負有些不太情願的上前,對玄裳人躬身一禮,而後又默默退下。
“這樣也好,也許你能夠幫些忙!”玄裳人淡淡的說道。他沉吟了一下,而後接著道:“小負,你可知今夜我們是來做什麼?”
“知道,屠龍!”
“那你不怕?”
裴負搖搖頭,低聲道:“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