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在《家庭、私有製和國家的起源》中尋找稅收的起源(2 / 2)

畜牧業的形成,使氏族的生活資料有了儲備和剩餘,而家庭的初步形成和子女血緣關係的確定,又使遺產可以被繼承,這就為私有製的產生準備了條件。然而私有製的形成還需要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和家庭關係的進一步緊密。對偶婚製的家庭還是不穩定的,人們的安全、勞動、生活還離不開協作,維係他們在一起的最主要的組織結構仍然是以血緣為紐帶的氏族。他們聚居在一起,以一個相對封閉的地理環境為界,以自給自足為生。人因為自身的局限和血緣關係而以群居,群又因為生育而不斷擴大,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會像蜜蜂分巢一樣分成有血緣關係但相對獨立的另一個氏族,幾個氏族又組成一個部落。在這些氏族內部和外部之間必然存在許多共同的事務和需要麵對的問題,比如安全(野獸、外部落入侵)、祭祀、勞動協作、分配、照顧老幼病弱殘疾等,對這些共同事務,起初是由氏族的長者,後來演變為全體成員選舉受尊敬的人召開會議解決,其應對辦法無非是勞力的最佳分配,生活資料的按需分配等。這種分配能夠被每個人接受,在於私有製產生前,人們的觀念還沒有勞動力的私有意識,隻有人人平等的意識。

原始人類的智慧在勞動中不斷增長,他們發現了礦物並學會了冶煉和製造,從而有了青銅和鐵製的工具和武器,這既使農業生產率提高,另一方麵也使戰爭更加酷烈。部落不再殺害戰俘,而是強迫他們勞動,成為奴隸。這些因素的集合,就促成了第二次分工——農業和手工業的分工。生活資料開始有了富餘。而家庭也在優勝劣汰的進化中,進一步鞏固起來。對偶婚逐漸演變為專偶婚,現代家庭的形式基本形成。家庭的鞏固使氏族的凝聚力減弱,收獲和家畜漸漸由共有私養變為私養私有了。麵對這種禮崩樂壞的情況,氏族、部落的權力機構——議事會和酋長(平時的首腦)、酋帥(軍事領袖)也失去了權威,然而公共事務並沒有因此減少,反而以更複雜的形式產生。這個時候,氏族和部落的領袖就完全有可能以權謀私,占有公共財產,同時以此為憑借,以公共的名義,強迫各個家庭為公共事務出力和服役;為了鞏固這種機製和權威,他們將原來非常設的機構變為常設機構,於是國家——一個以地域為基礎,以公共權力的設立及行使為標誌的機構——產生了。這既是原始公共權力的異化,也是家庭、私有製產生的必然。“為了維持這種公共權力,就需要公民繳納費用——捐稅。”(恩格斯語)這種稅收不再是毫不利己的以平等、博愛觀念為核心的自覺利益讓渡,而是或以對所有財產的控製,或以自封之圖騰的代表,甚或將兩者合而為一的自詡與蠱惑,並以武力(法律)為依托的強製征收。

沿著原始社會的發展過程一路走來,我們應該是找到了稅收起源的路線圖。現在我們可以給它著色了:稅收的胚胎是博愛,憑借是權利平等,形式是勞力和實物,使用方向是公共事務;導致其變化的則是社會的分工,家庭的形成和私有製的產生。由蛋變雞的稅收作用放大了,它既是胚胎期稅收的異化,又是其發展,它仍然具有博愛的一部分內核——保護和幫助弱者以及救助天災人禍的受害者——但更多地轉向於國家安全、司法、彌補市場失靈等公共職能了。

了解稅收起源的目的是更全麵、更深入地認識稅收。稅收的性質、作用和征收方法隨著國家的產生擴而大之,雖然在幾千年的曆史過程中曾被統治者借以營私,但它的本質是不以少數人的意誌為轉移的。人類有足夠的智慧和能力矯正其異化,使其重新回到博愛、平等——當然這是擴大了的理念——的道路上來。關於這一點,不僅征稅人應該清楚,納稅人也應該清楚,用稅人更應該清楚。

恩格斯在《起源》的末尾引用了一段摩爾根關於人類進入文明社會的評論作為結束,筆者也將這段話恭錄下來供讀者參考。

自從進入文明時代以來,財富的增長是如此巨大,它的形式是如此繁多,它的用途是如此廣泛,為了所有者的利益而對它進行的管理又是如此巧妙,以致這種財富對人民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無法控製的力量。人類的智慧在自己的創造物麵前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了。然而,總有一天,人類的理智一定會強健到能夠支配財富,一定會規定國家對它所保護的財產的關係,以及所有者的權利的範圍。社會的利益絕對地高於個人的利益,必須使這兩者處於一種公正而和諧的關係之中。隻要進步仍將是未來的規律,像它對於過去那樣,那麼單純追求財富就不是人類的最終的命運了。自從文明時代開始以來所經過的時間,隻是人類已經經曆過的生存時間的一小部分,隻是人類將要經曆的生存時間的一小部分。社會的瓦解,即將成為以財富為唯一的最終目的的那個曆程的終結,因為這一曆程包含著自我消滅的因素。管理上的民主,社會中的博愛,權利的平等,普及的教育,將揭開社會的下一個更高的階段,經驗、理智和科學正在不斷向這個階段努力。這將是古代氏族的自由、平等和博愛的複活,但卻是在更高級形式上的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