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郡主大氣!”一連喝了三碗,杜老實才咋了咋嘴,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舒坦的跌坐到了椅子裏。
美酒入腹,他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王京現在的局麵已經讓他徹底失望了,他甚至對於那個被困在宮城內的仁慧帝也失去了信心。自打從軍以來,杜老實所渴望的是在沙場欲血建功,而用口水來較量並不是他所擅長的,看著彙聚到王京來的各種勢力在或明或暗之中進行的交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如同置身滿是商販的市場,權力就是唯一的標的,就連翔慶軍也開始變的那麼陌生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屋門被人推開,幾個侍女簇擁著一個年青貌美的宮裝少女走了進來。杜老實眯著有些微醉的眼睛仔細一看,來的正是李雲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正想客氣幾句,卻見李雲蘿笑道:“杜校尉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怎麼的學起韓家那些小子,玩起簪花來了?”
杜老實已經有些醉了,一時間沒聽明白李雲蘿說的是什麼意思,撓了撓頭道:“郡主說笑話了,咱老杜粗笨的軍漢,哪裏學得來韓家那些娘們腔的調調?”
李雲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指著杜老實頭上的那朵白花道:“這花叫棲鳳蘭,香味淡雅,有寧神靜氣的功效,隻是酒後聞了這香味隻怕要更暈了。”
杜老實哈哈大笑道:“郡主莫笑,都是見秋妹妹尋的古怪,想來是怕我喝多了,弄這麼一朵花來讓我早些睡過去吧,哪知道我老杜不是個雅人,遇見了好酒好肉,那什麼花花草草都顧不上了。”
李雲蘿笑著擺了擺手,道:“這棲鳳蘭的香味與美酒混在一處要亂人心智,你若不摘了去,我這可就要走了。”
“我若摘了,那不是辜負了見秋一番好意,”杜老實伸手在頭上摸了摸,將棲鳳蘭取了下來放在掌心,瞪著一雙牛眼歪著頭瞧了瞧,道,“想不到郡主府上的花花草草也有這許多苦怪。”
說著,將棲鳳蘭丟給服侍在李雲蘿身後的見秋,笑道:“你且替我收著,咱可不能掃了郡主的興致。”
李雲蘿這才款款的走到桌邊,身旁的見秋馬上從懷裏取出一方絲帕,在椅子上擦了擦,李雲蘿點了點頭,馬上又有仆人端上來一壺茶,見秋從一旁取過一個翠綠色的瓷杯,先用茶水洗了一遍,然後才小心的斟了半杯茶,輕輕的放在李雲蘿的麵前。
杜老實早就見怪不怪了,笑嘻嘻的抹了抹油嘴,兩人閑聊了幾句,話題終是免不了回到王京眼下的局麵上來,現在十幾萬人都堆在這裏耗著,就如同繃緊的弓弦那樣不可能持久,杜老實雖然喝的舌頭都大了,但是他心裏很清楚,在這場變亂中,武人的作用已經不重要了。
“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我就不信那些世家真敢把陛下怎麼樣了,倘若我們將軍有點擔待,加上各位公卿的私兵,有郡主的控鶴軍接應,殺入宮中沒有任何問題,”杜老實瞪著眼睛,一掌拍在桌上,恨恨的道,“陛下也真糊塗,隻管自己躲在宮中,讓我們這些來勤王的兵馬無所適從,當今陛下真差了武帝太遠。”
李雲蘿輕咳了一聲,打斷了杜老實越來越不著邊的話,輕酌了一口香茗,道:“你還不知道,梅皇後升霞之後,陛下悲傷過度,已經……已經不能處理朝政了,現在內朝、外朝的事都是各位公卿們商量的定奪……說到底,還是陛下手裏的兵力太少,各位公卿有家有業的可比不上你杜校尉,讓他們拿出家底來拚一場……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這些殺才,祖上都是從龍的功臣,現在有了點家業都喪了良心,日後有什麼臉去見先帝!梅皇後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真是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杜老實一口喝幹了碗裏的酒,垂頭喪氣的歎了口氣,“公卿們打算幹什麼?就這樣揭過去了?那以後朝庭裏誰說了算?以後不是誰都能逼王犯駕,脅持天子了?”
“梅皇後的事,世家這次是做的太過份了,廷議洶洶,他們也辯解不了,”李雲蘿想起了梅千蘭,心中也是隱隱生痛,頓了許久,才又道,“杜校尉,梅皇後不能白死,但是奉聖王朝的江山穩固更重要,太祖在時,常常憂心天下初定,百姓十不存一,所以有遺詔囑咐後繼君王要以安定天下,安撫百姓為要,武帝之亂不過二十年,百姓實在經不起再來一次了。”
杜老實看了一眼李雲蘿,垂下頭去默默的喝著悶酒。
“最重要的是,現在陛下……身體欠佳,公卿之間也莫衷一是,心不齊,如何能與世家決戰?戰事輕啟,最後如何收場就誰也不知道了,萬一敗了,太祖三百年基業不是要斷送在我們手裏?”李雲蘿見他滿臉激憤,便又道,“這事很快就要了結了,世家會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