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玉赫無極那幾名貼身侍衛的身手,我又一次感到震驚。他們平時就如普通侍衛,可是那實力卻隻能用深不可測形容;而對水獍侯的翻臉無情,我再一次重新評估。對於全無用處的人,就毫不留情地斬殺嗎?哪怕這些人是剛剛還要竭力拉攏之人的部屬!
玉赫無極踩著新血舊血,踱到我跟前,右掌扣著我下頷,慢慢說:“你還真讓本侯刮目相看呢,時出驚人之舉的思棠姑娘——你殺了阿肅野,殺了本侯費了番心思拉攏過來、本打算好好利用的索喀王子,可現在卻因為你全付諸東流。你說,你怎麼跟本侯交待?”
“他們死了,而我活著。侯爺看到這個結局,難道還要思棠證明自己的價值嗎?”我嬌媚一笑,衝他毫不在乎地說。複仇之後的快意還在支撐著我,這一刻,什麼也不能令我害怕。
玉赫無極冷酷的目光盯著我,半晌才說:“本侯耐性有限,勸你最好別用這些話來激本侯。我隻問一次,秘圖究竟在哪裏?”
“不知道。我這樣回答,侯爺會殺我嗎?”因為臉被他狠狠捏緊抬起,我隻是垂瞼嘲諷地看著他。
玉赫無極雙眉一豎,微笑,“今天不殺你,但會讓你生不如死。”他驀地放開我,冷聲一喝,“把她帶到刑房!”
我約略聽聞過水獍侯的殘忍,隻是並沒特別放在心上。因為這個時代的王侯公子大都如此,並不把婢妾當成人看待,動輒責打辱罵,就算打死了,也絕無人會過問。在那以思棠的藝名在帝都諸多府邸之中進進出出,聽聞過不少高官達貴府上的一些秘聞。比如某將軍寵愛一名小妾,可那將軍才十二歲的嫡子非常不滿,竟趁那小妾熟睡之際用鐵錘將她的頭敲碎了,那名將軍非但不責罵兒子,反倒稱讚兒子小小年紀就敢殺人,日後必成大器;又比如,以風流之名在帝都左右逢源某才子,與當時才華橫溢的名妓董寶兒一唱一和,傾心相戀,繼而娶回家中——這樣互相愛戀的一對總該有幸福結果吧?可是一次舉家遷離時遇上土匪,那才子扶母攙妻,可竟將董寶兒留給土匪,致使董寶兒為不受汙辱自殺身亡……這些事情數不勝數,雖然依舊會感到憤怒不平,可聽多了終究有些無動於衷了。
因此,我猜想水獍侯的冷酷殘忍之名大抵是因為他位高權重,對女子更加輕賤而已。再加上玉赫無極這樣的人,定不會如那些風流才子等人對美妾一麵柔情綿綿,貌似憐愛無限,可實則冷酷無情,隻把妾當成一件心愛的物品而已。
可是,當我被逼迫著沐浴更衣,然後扔到那一間寬敞空曠、猶如宮殿一般的地下建築之中時,卻感到了一股徹骨寒意。
這裏的四壁全部由巨大石塊築成,屋子裏,也並不是我想象中那樣陰暗肮髒,因著四壁及頂上巧妙的裝置將外麵的光線引了進來,反而顯得十分幹淨明亮;屋頂很高——應該說這地下宮殿深入地下,以致整個空間顯得更加空曠宏偉。而在這間寬敞地下室的盡頭處,設著看台,看台上擺放著厚重的紅木椅及紅木桌——一個刑室,竟然設著這樣寬敞的看台,難道經常邀請一些貴賓,在這裏觀賞水獍侯對自己的婢妾施酷刑的血腥過程?
從我站著的地方望去,看台上那些精心安放的桌案幾凳,閃爍著光澤,令人相信那上麵絕不沾一絲塵埃。
我絕想不到所謂刑室竟能布置成這個樣子——無論是刑房還是牢房,不是都應該陰暗、肮髒、充斥著陰森森氣息和血腥味的麼?可這裏為何如此潔淨?
刑室中央陳設著的東西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感到渾身發冷——有鐵鐐、炮烙用的銅柱、有倒鉤的鞭子、各種各樣大大小小小的刀具、以及許多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可憑著那形狀,能想象得到若用到血肉之軀上會造成何等的痛苦……
這些東西都閃著幽幽的光澤,散發著一種陰森森的氣息。
“看見這些,可有改變主意將秘圖下落爽爽快快地說出來?”玉赫無極的聲音驀地打破陰沉沉的靜,可他的聲音卻更讓我不寒而栗。
我勉強鎮定著看他,不語。玉赫無極揮了揮手,隨從盡皆出去,厚重的石門緩緩合上。寬敞石室內,隻餘下他與我兩人。玉赫無極臉上的怒意和驚駭早已消失,比起剛才,他的表情溫和不少,隻是眼睛裏隱約閃著令人心驚的光芒——那是一種嗜血的興奮光芒。可他的語氣表情又如此平靜,平靜得猶似在談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或許,對他來說,果真是無足輕重,可對我來說,卻是膽戰心驚。他越是平靜優雅,我越是驚怖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