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軍人不相信她說的話,因此馬上打開了那扇門,這一來,他就看到兩隻灰色的大野獸騰起了快步拚命地逃。

他轉身坐下來一麵喃喃地說:“我當時有點不相信。”

這個婦女把飯做好了。

他們美滋滋地吃著飯菜,他們狼吞虎咽地吃著這些,那幾雙滾圓的眼睛和嘴巴同時張開,喉管裏的聲響竟像落水管裏格魯魯的水聲一樣。

母女倆一聲不吭地看著這些紅胡子的熟練動作:菜羹裏的那些馬鈴薯都像是落到了這些活動的毛叢裏。

他們口有些渴了,因此這個在森林裏長大的婦女,就到地窖裏給他們去拿點蘋果酒。她在地窖裏耽擱了一會;地窖是一間有穹頂的地下室,據說以前在這裏做過監牢又做過避難之處。那裏麵有一條窄窄螺旋形的梯子,穿過梯子頂上的小洞就升到了廚房盡頭的地麵上,可是這小洞是用一塊厚的四方木板蓋住的。

卡貝斯走上來的時候卻笑起來了,獨自用狡猾的神氣笑起來了。後來她把那隻裝蘋果酒的罐子遞到他們手裏。

隨後她和她母親一塊在廚房的另一邊也一同吃飯。

這些兵吃飽了,因此六個人都坐在桌子旁邊打瞌睡。偶爾,一個腦袋輕輕地在桌上碰出一點響聲,隨後這個突然醒來的人又直起了脊梁。

卡貝斯向那士兵說:

“你們到爐子跟前去睡吧,那邊暖和,那兒能容得下六個人;我呢,要他媽到樓上的屋子裏去。”

而後母女倆上樓去了。大家聽到她們把門鎖好,聽見她們上樓梯的聲音,隨後她們再也沒有一點聲息了。

土著人都躺在地上了,腳對著腳,頭枕著自己那件卷好了的大風衣;不一會兒,發出了六種不一樣的鼾聲,有些是拉著長聲的,有些又是尖銳的,不過卻通通是繼續不斷的和駭人的。

忽然響了一槍,這時候,他們確實睡著了很久很久,那槍聲是非常震耳的,能教人相信放槍的地點就靠著房子的牆外。那些兵馬上驚醒都站起來了。不過槍聲又響了兩下,接著又響了第三下。

樓上的門突然開了,青年婦女光著腳走下樓來,身上隻穿著小衫,係著短裙,手裏拿著一隻燭台,精神特別緊張。她支吾著說道:“法國軍隊來了,最少也有二百多人吧。要是他們在這兒找到了你們,他們就會把這個小屋燒了。你們快藏到地窖裏吧,並且不要弄出響聲。假如發出聲響,我們就都會死的。”

那個神色緊張的士兵用德國口音的法國話支吾說道:“我們十分樂意,我十分願意,你看怎麼下去?”

青年婦女連忙掀起蓋在小洞上的那塊厚的四方木板,六個人就一個接著一個,用退後的步兒憑著腳尖去探索梯子上的落腳處所往下走,最後都順著那條螺形梯子下去了。

不過,在最後一頂鐵盔的頭頂消失以後,卡貝斯就急忙蓋上了那塊厚重的榆木板——這木板厚得像是一爿牆,硬得就像是一塊鐵,有絞鏈,有鎖簧,她用鑰匙把那監獄式的鎖簧旋了兩轉,所以她就開懷大笑起來,她帶著一種想在這群俘虜的頭上跳舞的瘋狂欲望,不聲不響然而喜不自勝地笑了起來。

他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關在保險櫃裏,確實挺安全,下麵是一隻石頭保險櫃,保險櫃隻靠著一個嵌著幾根鐵條的矮氣窗接受外麵的空氣。

卡貝斯重新點著了她那爐火,又重新把那隻鍋子掛在火上,她一邊做著飯,一邊小聲音嘟噥著:“父親快回來了,他一定累壞了。”

隨後,她坐下靜靜地等著。現在隻有那座掛鍾的擺,在沉寂的黑夜裏奏出那種有規則的嘀嗒嘀嗒的聲音。

這青年婦女不時朝著掛鍾望一眼,眼光裏的焦急神態似乎在說:“回來得太晚了。”

但是時間不長好像聽到在她的腳底下唧唧噥噥的說話聲。好些低而模糊的語句,穿過地窖的磚砌穹頂傳到她的耳朵裏來。土著人漸漸識破她的詭計了,一會兒,士兵就爬上了那座小梯子,舉起拳頭來打那方蓋板。他重新用德國口音的法國話喊著:“開門!”

卡貝斯站起來走到蓋板跟前,摹仿那士兵的口音問:“你們喊叫什麼?”“開門!”“我不開!”

那士兵生氣了:“快開門,不開的話,我就要撞壞它!”

她冷笑起來了:“你撞吧,好小子,你撞吧,好小子。”

因此他動手用槍托咚咚地撞這塊關在他頭上的榆木蓋板了。不過蓋板竟抵住了槍托的撞擊。

這個在森林裏長大的婦女聽見他從梯子上下去了。隨後,那些兵一個一個輪流走上梯子敲打撞擊,而且觀察這蓋板是怎麼關上的。不過,無疑地他們承認了這種嚐試是白費氣力,所以又通通走下去再在地窖裏開始商量計策。

青年婦女仔細聽他們議論,隨後她打開了那扇通到外麵大門,向夜色裏側起了耳朵細聽。

遠處傳來一陣狗叫傳到她耳朵了。她就像一個獵人一樣吹起了口哨,後來,幾乎馬上就有兩條大狗在黑影裏縱過來向她身邊直撲。她抓住它們的脖圈讓它們停住。隨後她使勁大聲叫喚起來:“喂,爹呀!”

一道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聽到了,卡貝斯!”

她稍停了一會兒,隨後又叫喚:“喂,爹呀!”

那道聲音在近一些的地方又重新回答:“喂,卡貝斯!”

她接著又叫喚:“不要從氣窗跟前經過。地窖裏有好些土著人。”

於是,那個走近的人影突然向旁邊一偏,在樹跟前停了下來。他不放心似的問道:“很多土著人在地窖裏。他們來幹什麼?”青年婦女開心笑了:“就是前天來過的那幾個。他們在樹林雪地裏迷了路,我把他們關到地窖裏休息哪。”

於是她開始講起了這件事的經過,她如何放了幾槍嚇唬他們,又怎麼把他們關到了地窖裏。

那個始終鄭重其事的老翁問道:“在這個時刻,你想讓我們怎麼辦?”

她回答道:“你去找喬拉裏先生和他的隊伍吧!他能想方法把他們抓起來,他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因此貝爾老爹微笑了:“是,他肯定會很高興!”

他女兒接著說:“我給你做好了飯,趕快吃了再走吧!”

年老的森林警察顧不得休息坐在桌子跟前,他把兩隻盆子盛滿了菜羹放在地上去喂那兩條狗,然後再吃自己那一份。

土著人聽見了有人在說話,都不敢出聲了。

貝爾在吃完飯後又起身走了。卡貝斯雙手抱著腦袋耐心等候。

保險櫃裏的俘虜們重新騷動起來了。現在,他們喊,他們罵人,他們怒氣衝天地不斷用槍托來撞擊那塊搖不動的蓋板。

隨後,他們從氣窗的口上朝外放了很多槍,無疑地是希望有什麼在附近經過的德國支隊能來救援。

這個在森林裏麵長大的婦女不再動彈了,不過這種聲音讓她著急,讓她生氣。一陣惡怒在她心上發動了;她真想把他們打死,免得他們再鬧。

隨後,她越來越焦躁,開始看著牆上的掛鍾,算著他爹走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