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重新又笑起來了:“我肯定給您小費。”

列車嗚嗚地叫了,速度漸漸地減速了。他們在一座被火燒毀了的車站前經過,列車馬上便完全停住了。

德國人打開了車廂的門,立即抓住了杜步伊先生的胳膊對他說:“您去替我買吧,趕快,趕快!”

有一隊德國兵在這車站上駐紮。其次又有許多沿著月台上的木柵欄外麵站著看。車頭已經嗚嗚地響起來準備出發了。這時候,杜步伊先生忽地向月台上一跳,盡管站長做了許多手勢,他急忙跳進這輛客車的一個附近的車廂裏了。

他獨自一個人了!他解開了坎肩的扣子,心跳加速,於是氣喘籲籲去擦額上的汗。

列車又在另一個車站停住了。那個軍官突然又在杜步伊先生的車廂門口出現而且又走進來了,馬上那兩個被驚奇心驅使的俄國人也跟著過來了。德國人在英國人的對麵坐下,始終麵帶微笑:“您剛才不願替我去買。”

杜步伊先生回答:“不願,先生!”

列車又出發了。

軍官說:

“那麼我剪您的胡子來裝我的旱煙吧。”

於是他向著杜步伊先生的臉伸過手來。

兩個俄國人自始至終是鎮靜自如的,都眼巴巴地看著。

德國人已經抓住了他嘴唇上的一撮胡子拔起來,就在這時,杜步伊先生隻反手一下就托開了德國人的胳膊,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摔倒在座位上。之後,他氣得發瘋了,鼓起腮幫子,瞪著兩隻冒火的眼睛,一隻手始終扼住他的嗓子,另外一隻手握成拳頭開始怒火交加地向他臉上打個不停。普魯士人猛力掙紮了,想去拔自己的刀,想鎮住這個壓在自己身上的對手。然而杜步伊先生用自己那個大肚子的重量壓住了他,而且打著,不管什麼地方,亂打一氣。血出來了,那個嗓子被扼住的德國人隻是幹喘,咬牙切齒,極力想推開那個氣得發瘋對他亂打的大漢子,然而一點用處也沒有。

兩個俄國人為了看得明白一些,已經都立起而且走到跟前來了。他們都直挺地走著,滿腔的開心和驚訝,準備從這兩個打架的人之中,各選一個來賭勝負彼此賭勝負。

最後,杜步伊先生被這樣一陣拳打腳踢,他突然走起來,隻字不提地再次坐到了原來的座位上。

那個德國人因為惶恐和傷痛弄得一直頭腦發暈,因此並沒有向杜步伊先生向過來,隨後在緩過清醒之後他才說:“如果您不肯用左輪手槍來和我決戰,我就要槍斃您!”

杜步伊先生回答:“隻要您願意,我無話可說。”

德國人繼續說:

“我們馬上就要到斯特拉斯堡了,我可以找兩個軍官來做公證人,在這趟車子離開斯特拉斯堡之前,我是有時間的。”

像火車頭一般呼喊的杜步伊先生,向那兩個俄國人說:“您兩位願意替我們做公證人嗎?”

他們倆異口同聲用英語回答:

“A oh! yes!!”

列車停住了。

片刻之間,這德國人找來了兩個帶著左輪手槍而來的戰友,於是這些人證都走到了城牆底下。

兩個俄國人不停地拿出表來看,加快了腳步兒,匆忙地準備一切,他們恐怕耽誤時間,來不及坐著原車趕路。

杜步伊先生從來沒有用過手槍。現在卻被公證人把他牽到一個和對手相距三十步的地點了。有人問他:“您準備好了嗎?”

他嘴裏正說:“準備好了,先生。”眼裏卻看見了那兩個俄國人中間的一個已經打開了雨傘為自己遮擋陽光。

命令發出:“放!”

杜步伊先生沒等瞄準,隨手放了一槍,隨後無緣無故地看見那個站在他對麵的德國人晃動了一兩下,直後就伸起了兩隻胳膊,直挺挺地撲著倒在地下了。他被打死了。

一個俄國人喊了一聲“A oh”。這聲音由於開心,由於讓使他滿足的好奇心又由於高興地沉不住氣而顫抖。另一個俄國人原本始終看著自己的表,這時候挽著杜步伊先生的胳膊,用體操步兒牽著他向火車站走。

第一個俄國人,雙手緊握拳頭,雙臂夾住身體跑著,一麵用俄語數著步兒:他們三個人即使都是大肚子,卻並做一排用跑步向前直跑,好像是一張可笑日報上的三個可笑角兒。

“一,二!一,二!”

列車出發了,他們都跳到了車上。這時候,兩個俄國人都摘下了他們頭上的旅行小帽扔到在空中,接著就大喊三聲:

“Hip, Hip, Hip, Hurrah!”

然後,他們輪流嚴肅地向杜步伊先生伸出右手,握手之後就扭轉了身體,依然一個挨一個地坐在他們的座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