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的結果幾天之後登在了晨報的頭條上。現在想想,或者當時晨報真的是沒有什麼新聞可登了,一群小學生在台上的說唱節目也要大肆報道。
評委會最後給出的結果是:實驗一舉奪得了最佳組織、音樂和朗誦三大獎項,區二小奪得了最佳男女小演員和劇情獎,其他學校的獎項則是舉重若輕。三天之後的周六,我和趙奕歡、濮陽雲傲、劉曉茵跟著曾主任和郭副校長去參加頒獎。
頒獎儀式冗長而無趣,隻有當聚光燈照到我手捧著的獎狀時,我才覺得有絲毫滿足。
大概是因為一個月來的生活過得有聲有色,我早已對平淡單調的生活沒了興致,剛開始是不習慣、不適應,後來便索性盼望班級裏有點什麼活動好讓我再野一野。
爸爸的工作幹得風生水起,憑借紮實的基礎和豐富的經驗,他很快成為了用人單位部門的骨幹職員;媽媽性格要強,她本就不願意閑置在家,也決心出門闖蕩。於我倒沒什麼影響,畢竟爸爸媽媽商量好必須有一個人在五點半之前回家,隻是沈楦不得不選擇在學校解決午飯。
都說食堂的飯難吃,其實不是難吃而是吃得厭,炒來炒去也就那麼幾個菜,連味道也相去不遠,吃多了自然覺得厭煩。沈楦為此在我麵前抱怨過不下五次。
很快,媽媽在一家大學生外語培訓機構找到了工作。領到第一個月工資那天,她請我們去吃飯,吃的那家火鍋雖然不夠麻味,不過我們還是撐得肚兒滾圓。沈楦還大聲感慨道:“吃了一個月的糠米,終於有回報啦!”
爸爸笑罵她矯情,“學校的飯哪有那麼難吃?我和你媽我們當年都是吃學校的飯。你就是被你媽慣壞了!”
媽媽倒開脫的快:“可不是我啊!是她外婆經常慣!一會兒要吃溜圓兒也給做,一會兒想吃醪糟湯圓也給做,嘴怎麼不刁?”
爸爸點點頭:“是,還是舒兒好。沒他姐姐那麼刁。”
沈楦倒是意外地沒有生氣,她擠了擠眼也學著爸爸的口吻道:“是,舒兒是好。除了不吃白蘿卜、芹菜、折耳根、瓢兒白、洋蔥、西蘭花、豬肝和耗兒魚以外,可是什麼都吃呢!”
媽媽咪呀!她竟然一口氣把我不吃的東西全說了出來,我在心裏已經佩服得不行。爸爸被噎得無法接話,隻能尷尬地笑笑。
那是我們一家人這麼多年來少有的快樂時光。沈楦總是和爸爸不對付,說什麼都可以吵起來,和媽媽也不算多親密,雖說是親生女兒,但還沒有她跟小姨親近。
沈楦從小是外婆和小姨帶大的。爸爸媽媽結婚的時候,兩個人都不富裕,爸爸在造船廠當機械工,媽媽工作的紡織廠剛剛倒閉,張羅著從爸爸的阿姨那裏租了一個小門市做服裝。姐姐不逢時的出現,讓大家都有些慌神。那時候舅舅才剛二十,在家裏還像個大孩子,誰也沒有準備迎接一個新生命。外婆那時候剛從單位退休不久,再加上小姨也沒有結婚,便把姐姐從媽媽身邊接過來照看。媽媽整日忙於打理門麵、上外地進貨,爸爸下崗後兩人便一起打拚,外婆和小姨則輪著番兒帶沈楦。
不過最後生意還是失敗了。姐姐被爸媽接回身邊的時候已經四歲,那年小姨結婚,沈楦哭得稀裏嘩啦的。她曾經哭得撕心裂肺道:“小姨!小姨!你不要楦楦了嗎?不要楦楦了嗎?”她一直以為,小姨以後有了小妹妹,就不會再喜歡她。
好不容易等到她和爸爸媽媽熟悉一些,我出現了。媽媽本來不準備要我,但奶奶硬是把媽媽拖到二姑父朋友那裏做了檢查,發現是男孩之後便日日勸日日念,甚至還揚言說如果媽媽打掉這個孩子她便去投河。迫於壓力,爸爸媽媽頂著罰款和擔憂,留下了我。而這一切,被沈楦完完整整地看在眼裏。
我一直從心裏很欽佩她。奶奶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大伯母見了我們更是皮笑肉不笑,大哥是男孩和她也玩不起勁,可她居然願意每次假期都去奶奶家裏呆一天!而那裏,我是不願去的。奶奶對我雖好,但總讓我覺得膈應,不管我做什麼她總是一句“舒兒乖”,哪怕我故意打碎碗她也是笑眯眯地收拾。我心裏很不解,如果是外婆早就操起雞毛撣子滿屋追了。可我越是胡鬧奶奶反而對我越好,我無可名狀,隻好退而避之。
我出生一年後,楊瑩出生了。那時候的姐姐更加孤僻,也更加冷淡。她不與爸媽親近,也和小姨疏遠,整日待在外公家就是不願意出門。
後來她如何改變我無從得知,她從沒有告訴過我,我也從沒探聽過。
一個學期走著走著似乎就快要結束。魏安上再不跟我提起魏瀾,但姐姐提起魏瀾的次數卻多了起來,也許是因為他是安上哥哥的關係,我也多關心了些,也慢慢對這個少年天才充滿了好奇;半期考試的班級第一是葉新,在年級上是第二;曾黎和劉曉茵的關係明顯親密起來,兩人常常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曾黎也不再如以前一樣對什麼都冷眼而視,她的笑容漸漸多起來;陳文宇做事有些綿柔,蘇輝他們總是嘲笑他像個女孩子,可他還是照樣和他們要好,同時,也漸漸融入了我和安上、葉新的圈子;李桐一如既往地給我各種幫助,我們倆彼此知心無話不談,她卻從沒有提過那次和王晶晶的糾紛,就算見到王晶晶她也是禮讓有加,卻總是被王晶晶直接忽略;林玲換了座位,坐到了向陽群的旁邊,依舊和李桐關係親密;至於我,一天一天過去,就該一天一天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