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音
雖說每天上學,可我並沒忘記自己心裏的目標,我依然堅定地要找個合適的機會逃回老家。
剛開始,大家之間還看不出什麼差距,可等到拚音要學完的時候,一次測驗讓所有的人的能力水平都暴露了。
遊老師沒有排名,但同學們私下的了解讓他們已經在班級裏分出了個先後。我並不知道,都是僅僅隻有六歲的孩子,為何會在意成績在意排名?
最後的結果我是從陳文宇口裏聽到的:李桐100分,是班級第一;曾黎、魏安上還有幾個我不熟悉的同學都是99分,陳文宇還說他隻有97分,林玲隻有95分。隻有!我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卷子往包裏縮了縮,紅色的墨水筆鮮豔的筆跡讓我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和同齡人的差距:他們還在為自己僅僅隻有九十幾分而失望,而我卻隻有87分。
我認真地看了一遍卷子,頭發的發被我標成了“hua”,而飛字也被我標成了“hui”,都是口音惹的禍。
因為這個原因,爸爸雖然看到我隻有87分,卻並沒有打我,隻是思索著應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巧的是,李桐家就住在我們家樓上,我們家住28樓,她們家住31樓。她們家裏是兩層的房屋結構,客廳很高,臥室都在樓上。自從知道她知道我因為口音問題而隻考了87分開始,便天天邀請我去她們家裏,我們倆就靠著陽台席地而坐聊天,不過她要求我必須說普通話,任何時候我發音不對她就會停下來矯正我,直到我能夠分得清楚h和f,分得清楚n和l,分得清楚什麼時候該讀前舌音,什麼時候該讀後舌音,什麼時候是翹舌音,什麼時候是平舌音。
後來,第一學期的半期,我有進步了。因為是全校一起進行考試,所以各個年級甚至班級上都有排名。姐姐讀五年級,在總共四百人的年級排名356名,班級倒數第三。而我所在的一年級(3)班卻誕生了三個年級第一!那時候的年級第一並沒有什麼困難的,隻有語文和數學都是一百分的滿分,那就是年級第一。遊老師很開心,因為除開我們班,年級上再找不出有三個雙百的班級。
我們的三個雙百是李桐、曾黎和另一個名叫葉新的男生。我的數學一直很好,不管是九九乘法表的抽背還是每天的口算本作業,我都沒什麼問題,所以穩穩當當地拿到了100的分數,隻是語文,雖然在李桐的幫助下已經有了很大進步,但仍然隻有94分。李桐看了看我的分數,很滿意地笑著說:“很不錯啊!我們接著努力,下一次的雙百就是你了!”
我心裏對李桐是十分感激的。半學期以來,她一直待我十分熱枕也十分真誠,除開常常邀我去家裏玩,幫我練習發音以外,還時時刻刻都陪著我。
之前,班裏其實沒有幾個人看出來我的孤單,很多人都隻看到我不合群。因為我們是一年級,所以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都是由食堂把每個班的飯菜按份量用菜盆送到班級上,然後再由班主任和數學老師給學生舀飯。
那時候隻有一半的學生在學校吃飯,大都是因為家裏父母忙沒人做飯,而像陳文宇那樣家裏有錢的,都雇了個保姆在家裏做飯,隻有我是例外。媽媽剛到省城來的時候並不工作,每天中午都在家裏做飯,本來是打算讓姐姐和我都回家吃飯。姐姐因為爸爸中午都不回來吃飯所以欣欣然地就接受了,我卻不願意回去,一是因為懶得走,二是因為懶得跟沈楦一起走。
因為中午在學校吃飯的隻有二十來人,大家自然是拿了飯之後就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圍攏在一起吃飯,吃得比年夜飯還熱鬧。
我從遊老師那裏接過飯,就獨自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吃,頭都快埋進飯裏去了。林玲衝著李桐喊道:“桐兒,快過來,這邊兒!”
圍坐著的幾個女生也都附和道:“李桐,這邊來坐啊!”
李桐一邊回答著她們,一邊向我這裏走過來。我能感覺到她的腳步聲一點一點往我這裏靠近,一聲一聲地就像踩在我心上,直到她在我麵前坐下,我抬起頭,她衝我傻傻地一笑。
林玲索性走過來,拉了拉她的胳膊道:“走啊,那邊去坐啊!”
李桐禮貌地回以微笑道:“林玲,不用了。我就坐這兒吧,我跟沈舒聊會兒天。”
林玲也不好再怎麼勸了,她悻了悻然後走開去,繼續和那群女生聊天,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一直以為林玲和李桐的關係很好,她們倆經常在一起討論畫畫的事兒,有時候放學還約著一塊去逛書店。林玲有什麼好吃的第一個也是想到給李桐,之後才是陳文宇。李桐也說過,她和林玲關係很好。但現在這樣看起來,林玲有很多朋友,似乎多李桐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
李桐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盤子道:“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
李桐看了看我的盤子,皺著眉道:“你怎麼不吃胡蘿卜?”
“不喜歡胡蘿卜的味兒,”我搖搖頭,繼續埋頭吃飯。李桐不樂意:“不吃胡蘿卜怎麼行?我媽媽說,胡蘿卜裏麵有很多營養是吃其他東西都補不回來的。沈舒,你得吃胡蘿卜。”
我本來想反駁,可是看了她的眼神,什麼話都吞回肚子裏去了。我點了點頭,看她仍看著我,隻好夾了一塊胡蘿卜放進了嘴裏。
她看著我微笑。我嘴裏很不好受,但還是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她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低聲道:“你看魏安上也是一個人坐在那,我們坐過去和他一起吃怎麼樣?”
我默默地不做聲,她端起盤子道:“快啊!”我隻好跟著她一起往魏安上的座位邊去。
李桐彎下腰去問魏安上:“我們能坐這裏嗎?”魏安上很欣喜地點點頭。
我們坐下來坐在他對麵,李桐和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三個人看起來都很開心。自此以後,我們的三人小組就正式成立了,每天中午吃飯,李桐總是拉著我坐到魏安上對麵,因為天天在一起,我們三個也慢慢增強了了解,我們和魏安上也慢慢地交心了。
我們這才了解到,魏安上其實並不像我們那天看到的那麼倔。跟我比起來,他的性格實在好得太多,他其實很開朗也很健談,心地也很好,隻是剛開學的時候那次和他爸吵架的倔勁兒把大家都唬住了,沒什麼人敢接近他。其實,接近他才知道,他跟誰都沒那股倔勁兒,隻有對他爸爸他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