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一 雪鳶(1 / 3)

霧氣繚繞,水波漣漪。寒潭四周方圓十裏不見一人——除了她。寒潭終年冰雪覆蓋,故又稱冰泉。冰泉之冷,非常人可承受,可就偏偏又那一襲白衣,素手翻飛衣袖,在弦上輕彈這一曲芳華。那女子如墨般漆黑的長發散在四周,隻是取了少許盤起,用冰透的玉簪輕輕攏了一個發髻。她倒也不怕寒氣,顧自彈奏。天空似湛藍的綢緞束在腰間,卻也別是一番滋味。

身側的馬兒踏著蹄在周圍慢慢走著,嘴裏嚼著冰泉特有的冰色野草,倒也襯極了那雪白的鬃毛,誰看了都不由地說那可真是一匹好馬。

“公子,您可是在這兒候著多時了。”琴聲未停,女子卻先行開了口。素紗蒙住她的臉,讓人看不真切,倒不妨礙她去審視別人。“不知公子千裏迢迢趕來冰泉,是有何貴幹?”女子抬頭掃過一眼,又將注意轉回指下的古琴。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執劍的男子就這麼牽著自家的馬,靜靜地站著,也不知是不願打擾她,還是被那種孤寂的傲氣所折服。然就在女子抬頭的瞬間,這位京城來的公子哥兒,雖然喜怒不行於色,但不得不說,他是徹徹底底發現,這冰泉上的女子,絕非一般尤物。果真是應了“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啊。

想到這兒,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耳邊卻傳來銀鈴似的冷笑,方才覺得自己失態。“小生前來,是為尋雪鳶姑娘的,不料冒昧打擾。敢問小姐可知雪鳶姑娘身在何處?”那貴族公子倒也不忘此行的目的,忙拱手上前問道。

女子美目一轉,停下手上的活兒,凝視著他:“哦?這位公子膽敢獨自闖入冰泉,定是有大事和雪鳶姑娘說了罷。”似問非問的語氣在他聽來,很不是滋味。說句實在話,若不是父親奉了皇命,才差遣他來這極寒之地找人,他又怎會孤身一人到這不見炊煙的冰泉。“小生隻想——”

“洛兒乖,可是要再聽姐姐為你彈奏一曲?”女子自言自語地撫摸那匹雪白色的馬,一點兒都不理會他。輕弄了一下琴弦,便又彈了起來。隻是這一曲,和前一曲略有不同。兩匹馬兒是不耐煩地急躁起來,怎麼也停不下來。他聽了,胸口也猛地疼痛起來——是幻術,這一曲,想必是《塵劫》了。可——

可卻說,這《塵劫》一曲,是雪鳶所創,她本是繼承了昆吾聖女的絕學,又喜好古琴,故此常常用曲子來達到控人心智的目的。可雪鳶姑娘早在七年前就名滿江湖,隻是眼前這位女子,怕還不到廿歲。

曲子依舊回旋在耳畔,沒曾想過曼妙的音色可以有如此多番變化。

男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定神運了一下氣,緩和了剛才的不適。“雪鳶姑娘,多有得罪……”女子聽罷,淡淡一笑,起身拿起古琴,牽著駿馬,緩身離去。“沈公子,若不跟上,怕是永遠也出不去這冰泉了。”

“雪鳶姑娘……”男子話不多,像是從小便受到了嚴格的教訓,舉手投足間都有王族的大氣和冷峻。一路上,他隻低低地喚過她的名,見女子沒有回話,便不再多說什麼。她說得對,若剛才一人靜足在那兒,是注定不能走出冰泉的。冰泉的淒涼除了寒氣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似霧非霧間,變幻的途徑。雪鳶在這冰泉呆了有些時日了,尚且還怕一時疏忽走錯了路,更別說這初來乍到的人。

在前走著的女子突然停了下來,回眸一笑道:“沈公子,喚我雪鳶便可,這姑娘二字,不加也罷。雪鳶我並不喜好這等稱謂。”

“那雪鳶姑娘還不是稱在下為‘沈公子’?!”他輕挑著眉毛,低頭看著雪衫女子。女子自然曉得他話裏帶話,也不惱氣,隻是莞爾地站著。“沈公子是身份尊貴,雪鳶怕是得罪不起。”說罷,便轉身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