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半,點到為止”,這是一種策略,多被小人用在讒毀誣陷的場合。讒毀誣陷一般沒有事實依據,倘若直截了當地生編亂造和妄下結論,其險惡用心則過於明顯,而且謊言易被揭穿、結論難以成立。相反,通過運用“話中有話、弦外有音”的暗示手段,讒毀誣陷者不僅掩飾了自己的險惡用心,同時又使攻訐手段顯得含蓄而留有事後自我辯解的餘地。
隻講表麵現象,不作實質結論,“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似隱卻露,故作弦外之音。聞者不難從中領悟辨識話中之“話”,弦外之“音”,自行得出合乎邏輯的結論。
此種手段的“妙處”在於:言者未曾明言,便可不承擔明言的責任;言者未做結論,便無強加於人之嫌;然而言者所要表達的關鍵內容卻盡為聞者所知,其目的已然達到。
中國古代曆史上,撥弄“弦外之音”者大有人在。唐玄宗在位期間,曾發生了一場廢立太子之爭。受寵的武惠妃極力構陷太子李成,企圖以自己的親生兒子取而代之。唐玄宗聽信了讒言,召集宰相會議,打算廢掉太子。正直的宰相張九齡,從穩定政局和維護禮法的角度出發,公開反對更儲,並明確表示:“陛下必欲為此,臣不敢奉詔”。同時在位的奸相李林甫,卻另有一番表現。他當眾“無所言”,不發表任何意見,退朝之後卻暗地裏通過宦官轉告玄宗說:“此主上家事,何必問外人?”此番話雖然沒有直接針對更儲問題做出明確的表態,但其所暗示的弦外之音卻是十分明顯的;既間接表明了李林甫迎合玄宗和武惠妃讚同廢掉太子的態度,同時又影射攻擊了政敵張九齡“幹預”君主的“家事”。
清朝道光年間,軍機大臣曹振鏞當政之時,對政敵打擊往往不動聲色,卻“言到敵敗”,非常奏效。曹振鏞在乾隆年間中進士,做過翰林,到了嘉靖年間就連連升官,可謂飛黃騰達,一直升為尚書、大學士。到了道光年間,他更是如魚得水,晉武英殿大學士、贈太傅,畫圖紫光閣。曹振鏞81歲高齡去世後,諡贈“文正”。“文正”的諡號清朝有特別的意義,不僅是對故世大臣的最高評價,還說明了滿清統治者對人的高度信任。縱觀整個清代,享受這種殊榮的也不過七八個人。
曹振鏞作為一位漢族官僚,是有顯赫的武功呢,還是有過人的才能?這兩樣他都沒有;那麼,他為什麼曆仕三朝,不僅沒有遇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麻煩,反而愈老愈受皇帝寵愛,仕途越來越順,官越做越大,他到底有什麼訣竅呢?
別人對他的為官之道都懷有一種神秘感。有一次,他的門生向他討教,問他作為三朝元老,是怎樣深受皇帝的寵信的,他裝出一副神秘的樣子,隻回答了六個字:“多磕頭,少說話。”意思是說,對皇帝、對上司,要多表示順從,少發表自己的意見。其實,這沒有什麼神秘的,對於這一點,今天的人大概體會最深,不用特別解釋。但需要特別解釋的是,少說話並不是不說話,不說話是傻子,少說話則是聰明人,關鍵看你在什麼時候說話,說什麼樣的話了。
曹振鏞對此是深有研究。
清朝的前期還是政治比較安定,經濟比較發達,百姓的生活相對有所改善。但到了乾隆以後,各方麵的矛盾都顯現出來,逐漸有了江河日下的景象。尤其是政治,自雍正實行新政以來,出現好轉的政治局麵此時已今非昔比,好多政治製度已有過時之嫌,許多大政無不弊端累累,積重難返。地方官員在具體處理事務時遇到了很多問題,他們紛紛把這些情況上報朝廷,等待皇帝拿出辦法。每天堆在皇帝麵前等待批閱的文件有幾大撂,道光實在應接不暇,搞得十分煩躁。但如果不看這些奏折,又會落得個荒廢政務的惡名,這種煩躁的情緒表現得十分明顯。
曹振鏞經常侍奉在皇帝的周圍,又善於察言觀色,對此深有了解。他經過一番琢磨,決定在合適的時機向皇帝“奏上一本”,為皇帝“分憂”。他一反往日“少說話”的常態,發表了如下的高論:
“今天國家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已太平無事,但一些大臣偏好生事,在奏章裏講一些危言聳聽的話,其目的無非是為了博取直言的虛名,哪裏是對國家盡忠!對於這些沽名釣譽之徒,皇上又不好降旨治罪,如果降旨治罪,陛下就會蒙受拒諫的壞名聲。依臣之愚見,陛下今後隻要在批閱奏章時選擇其中的細枝末節上的錯誤,降旨嚴厲斥責。臣下就會懾於您的聖明與天威,知道陛下對天下事早已了如指掌,一定不敢再上那些搬弄是非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