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多慮了。”喝幹杯中茶,蘇影淡淡的轉移話題:“明天去哪?”
“龍城最有名的珍寶賞玩街——琉璃宮。”好像什麼都沒說過似的,他低下頭扒飯。
“你去過?”
“沒有。隻是答應過你的。”
“……是我說的?”
“兩千年我都沒忘,倒是你先忘了。”
手裏的杯子忽然間似乎燙的難以入手,蘇影把杯子放下,在椅子裏欠了欠身。
蘇影想了很久,還是問出了口。
“……你不後悔嗎?”蘇影抬頭看他,沉默的看著他在碗碟間挑挑揀揀的筷子,“……兩千年前的事,你後悔過麼?”
筷子短短的停了一瞬間,像是春日裏的彩蝶落在一株綻放的花冠上,片刻又薄幸的離去。
“……我後悔,有用麼……”麒鸞撥了撥碗裏的飯粒,扯出一個稱不上笑的笑來,看在眼裏卻格外刺眼,讓人感受到從內而外的憂傷。
“當年……我欠你太多。”
“你不怕我恨你?”蘇影眯起眼,怔怔的看著他。
“這樣說來,難倒你不恨我麼?”麒鸞抬起頭,嘴角笑得有些苦澀,他認真地看著蘇影,燈光下的眼眸像兩顆烏瑩瑩的黑玉,卻流動著黑玉所沒有的波痕。
看著他的眸子,蘇影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這些,都不重要。”
麒鸞燈下一笑,美目流盼,睫毛盈盈,“過去,是我的過錯,錯過你太多。。”
“現在說這些,未免為時太晚……”挑起了這個話題,蘇影心裏有些煩悶。
“……你現在,信我麼?”麒鸞抬起頭,眸子裏的神色格外認真。
沉默良久,蘇影歎道:“早知相思離別苦,何必再盼重逢時?”
“你果然不信……”麒鸞的聲音黯淡下去,眸色深沉像深不見底的湖。
蘇影看著麒鸞,就像一眼看到了兩千年前,兩千年的記憶穿梭在他的腦海。
蘇影有些茫然
半晌,蘇影道:“……我再想想吧。”
破鏡重圓,好花重開,都隻是些癡人說夢罷了。
收拾了碗筷,把房間隔成裏外兩間,一人一半,打水,沐浴,睡覺。中間一道帆布繪牡丹屏風,一邊一個浴桶。
“……你怎麼認識明軒的?”
“這個……說來話長。”
“願聞其詳。”
“因為慕容靜衣。”想了想,蘇影補充道:“人界,雍容,慕容靜衣。”
“嘖嘖嘖……”麒鸞在另一邊咂著嘴,“這一年多的功夫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也沒什麼。”回想起來,自己也不免失笑。
“入妖界,除異己,扶傀儡,掌大權,遇慕容靜衣,識明軒,亂人界,試鋒芒,得雍容,逢青若,戰桐霞,產雲熙,潛蒼鷺,取瑤琴,傷仙宿,入鬼界……也就是這樣了。”
對麵安靜了,連水聲都沒有。
蘇影皺起眉,“麒鸞?”
“受過傷麼?”
“……受過。”現在想來,一直都是明軒在危難關頭救了我,否則的話,在桐霞我就已經死了。
“嚴重麼?”
“……還好。”蘇影想起那個時候,自己還把明軒當做了麒鸞,說了一堆傻話。
不過這些,大概還是不用告訴麒鸞了。
“嗯……”
沉默過後,依然是麒鸞打破了寧靜。
“……你走之後,我大病了一場……”
“是麼。”蘇影簡單的說道。
“但我從來不曾後悔趕你走。”
“嗯。”
“現在……”
“什麼?”
“……我後悔了。”
蘇影挑起眉毛,用沉默回答他的話。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聲音入耳,說不出的刺人——蘇影猛地從水裏站起來,水珠濺的到處都是。
拿起盆邊的浴巾草草披在身上,蘇影打斷了他:“水冷了,你自己洗吧。”跨出浴盆,穿衣服。
關上窗,不想看窗外的夜色如水,樹影婆娑,月光斑駁。在床上躺了一會,才聽見屏風對麵傳來水聲,似乎他也起身穿衣了。翻過身背朝外麵,心裏一片淩亂:居然還是放不下啊。
招呼小二收拾了房間,背後傳來關門的聲音。然後是輕緩的腳步聲,身後的床上躺下一個人,床鋪微微顫動。
夜色漸寒,他不動,蘇影也不動。蘇影知道,他沒有睡著;麒鸞也應該知道,蘇影同樣沒有入眠。少頃,身後的人動了動,隔著被子,蘇影的腰被緊緊抱住,溫暖的呼吸灑在後頸。
“……相離徒有相逢夢,門外馬蹄塵已動。
怨歌留待醉時聽,遠目不堪空際送。
今宵風月知誰共,聲咽琵琶槽上鳳。
人生無物比情濃,海水不深山不重……”
蘇影想要歎息,最後卻隻能閉上眼,讓夢境帶走這亦真亦幻的情愁,省的以後相思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