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寧青站在馬車前,臉上淡然,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似乎早就猜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上車。”蘇影道,聲音有些啞。
寧青淡然的服從。
周圍的人都退避得很遠,在遠處對他指指點點,說著什麼。
說什麼?
說名滿天下的朝歌白璧蘇影居然母係妖界?
說他居然是個異族?
說他妄圖憑借美色勾引陛下,結果最終被陛下識破趕出靈界?
說他不自量力,最後自食惡果?
還是說他,傻得過分。一而再,再而三的,愛上了不能愛的人?
哪怕那人把他折磨得遍體鱗傷,哪怕那人毀掉了他的一切,把他當做一個妖魔趕出靈界。
蘇影想給麒鸞的麒鸞都不想要,蘇影想要的麒鸞卻給不了我。
但蘇影不甘心。
馬車開起來,蘇影靠在車廂壁上,垂著眼,“所有人都集結好了?”
“在城外二十裏,聽侯公子吩咐。”寧青凝眸,語氣柔和卻堅定,似乎想借此讓他安下心。
曾經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痛苦。
他把它放在心裏,像一顆種子,生根,發芽,連通著每一根血管,貫穿了每一縷回憶,吸食著自己的希望,他的夢想,他的未來,他一切的憧憬,成長,開花,用一樹零落的香揉碎了他整個人的心。
飄零而落,洋洋灑灑,流連旖旎的香,一點點落在手心,留下一圈圈漣漪的痕跡。
直到——連根拔起。
蘇影有些渾渾噩噩的,在馬上就要出城時,車夫說有人要見他。
拒絕了寧青的陪同,蘇影走下馬車。
蘇影不期望那是麒鸞。
相處這麼久,蘇影太了解他。
那人穿著一身深色的鬥篷,可蘇影還是認出來了。
是青墨。
蘇影在原地站了一會,最後還是緩緩走到他麵前。
“將軍。”
蘇影搶先開口,截斷了他要說的話,“當年的事,過去就過去了,現在我的處境與您無關。”
他的瞳仁微微顫動,靛青色的長發從帽簷裏掉出來幾綹。
苦澀的一笑,他沉聲道:“……我能和你一起走麼。”
蘇影久久的看著他的眼睛,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才禮貌的笑了笑。
“我不需要憐憫。”
青墨微微一怔,勉強笑道:“你一點都沒有變。”
“看似羸弱,一觸即碎,實則剛強,寧折不彎。”
他的話蘇影忽然想到一段詠竹的句子。
南方有竹,其幽深邃。竹上有葉,翠若玉翡。
靜立遠望,凝眸成傷。婉約似水,絕然如鋼。
蘇影默默的重複著這個評價,沉思良久。
“往事已過,你也忘了吧。”蘇影低著頭,說。
青墨看著蘇影,屢次試圖勾起嘴角,還是失敗,最後隻是說:“……我不能忘,正如你不能忘。”
蘇影沉默了。
“罷了。”青墨說,“照顧好自己。”
蘇影點頭。
“還有……”青墨看著他,良久才道:“他是真的喜歡你。”
蘇影知道青墨說的是誰。
蘇影沒說話,轉身上馬車。
那個穿著鬥篷的身影站在原地很久,直到馬車拐了彎,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