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麼樣?”蘇影用筷子在桌上清淡的小菜裏挑挑揀揀。
“宮裏的人說是專程來接公子的。說是麒鸞陛下要見你。”
蘇影回過頭,緩緩把筷子放在碗上,眼神陰晴不定:“你再說一次。”
老管家退縮了一下,全府上下他最害怕的就是陰晴不定的三公子。
“公子,這……宮裏的人就在門口,要不——”
不等他說完,蘇影就直接站起來,動作很大,椅子翻倒在身後,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蘇影直接往門口走,寧青跟在後麵,一臉警戒。
門口站著一個人,一頂素雅的轎子,兩個抬轎的轎夫。蘇影放慢步伐,換上一副驚訝的表情,對那個侍從模樣的人說:“敢問大人何事?”
那人抬頭,看到蘇影的刹那愣了愣,那眼神很奇異,不隻是平日裏那些人因為蘇影相貌的驚訝,還有些別的什麼。
“奴才不敢當。麒鸞陛下聽聞朝歌白璧蘇公子昨夜與右相司馬大人的公子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後來又不知所蹤,特意吩咐奴才接公子進宮說一說這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人拱著手看著蘇影,眼睛裏閃爍著一種欣慰的狂熱。
蘇影微微皺眉,道:“承蒙陛下關懷,蘇影並無大礙,進宮就不必了。”
那人笑了,挑起一邊眉毛,說:“陛下隻是詢問而已,公子不必有什麼負擔,不消多大功夫即可。”
蘇影看著這個素衣的侍從。
最後,微蹙的眉舒展開來,蘇影平靜道:“既然如此,有勞大人了。”語氣裏還很有幾分笑意,讓人捉摸不透。
那人伸手替蘇影撩開轎簾。坐在轎子上,蘇影吩咐寧青回府,不必跟著了。
轎子被人抬起,蘇影掀開轎子小窗上的綢簾,問道:“敢問大人高姓大名?”跟在旁邊的人回頭禮貌的衝他淡淡一笑,說:“大名不敢!奴才荀卿。”
蘇影放下綢簾,臉上的笑無影無蹤。
荀卿,他確實知道,麒鸞帝身邊第一護衛,外加麒鸞帝的忠誠心腹。他從麒鸞帝五歲起就跟從他了,如今這人至少也有個2800多歲了。
坐在轎子裏,蘇影一個人又默默的笑了。他是該感謝這份殊榮,還是頭疼這份古怪呢?
有荀卿開路,轎子直暢通無阻的抬入了宮中。
荀卿撩開轎簾時,看到蘇影正倚在轎子上假寐。
轎子裏很昏暗,幾道映成淡黃色的光照在蘇影臉上,細長濃密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荀卿片刻間怔愣住了,這一瞬間的妖冶明麗,分明就是當年那個曾和麒鸞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人特有的。
蘇影張開眼,看著俯在轎子前的荀卿,淡淡勾起嘴角,禮貌的說:“當真抱歉。可是到了?”
“無妨。”荀卿隨即恢複了睿智幹練的淡漠樣子。
蘇影下了轎,站在一片空地上。
四周景色精致,姹紫嫣紅,花顏婀娜。遠處高聳著鑲著金頂的大殿,那是淩殤死去的地方。環繞林立的高閣飛榭,更遠處有潔白的角樓。
蘇影收回眺望的目光,他眼前是一個精致素雅的月牙形拱門,透過它隱隱可以看到門裏大理石的宮殿奢華而莊嚴。
不是正殿,那麼這次應該隻是一次關於昨晚事情的詢問。蘇影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他的暗影總有一天會對上麒鸞帝,隻是現在,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說什麼朝堂江湖兩不相幹,以麒鸞帝這樣智謀擅權的人,卻是絕對不可能的。
“公子這邊請。”荀卿引蘇影走進月牙拱門。推開朱紅色描繪的雕花木門,荀卿行了個禮說:“公子請進,奴才不便相陪,在這等您就是。”蘇影點點頭,走進門。
金獸熏爐中盛著少許瑞腦,散放著香氣,外堂很大,進入內堂的門前掛著深紅色的煙紗。
蘇影往堂內走幾步,就看見了煙紗背後站著的人。雖然他背對著蘇影,他卻還是認出來了——是麒鸞帝,絕不會錯。
他今日穿著一身介於淺綠和煙青色之間的玄衣,一頭黑發用青色絲帶綁著,腰間一塊翡翠,全然沒有昨夜的淩人霸氣。
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熟悉?
在麒鸞帝身後幾步的地方,蘇影緩緩跪下,“草民蘇影,見過陛下。”
麒鸞帝沒有回頭,蘇影自然也不能起來。過了不知多久,他的膝蓋微微發麻,蘇影輕輕咬住了牙齒。抬起頭看著那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