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黃昏,剛下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陣雨,街麵濕漉漉的,原本渾濁的空氣也變得清新幾分,讓人愜意不少。
上身一件淺灰色短袖襯衣的陳浩天正沿著車水馬龍的解放路,漫無目的向前走著,比晚高峰密密麻麻緩慢蠕動的車流還要快上幾分。
自一年前從隱世來到這個變化萬千的現代社會,陳浩天已經徒步行走了整整一年,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他不吃不睡,不顧風吹雨打,日夜不停,沒有施展諸如高速飛躍的任何技能,隻是沿途用心感受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
花開花落年複年,不知見證了多少朝代更替,多少風風雨雨,滄海桑田,世界越來越進步,靈氣卻越來越匱乏,修真者的數量日漸稀少。近一千年以來,陳浩天在偌大的隱世中已然見不到算得上入門級的修真者的痕跡了,曾經叱吒風雲的諸強,都一一隕落消逝在了曆史的長河當中,隻剩下他這個高處不勝寒的無冕之王。
現在,陳浩天卻忽然感到心有些累,不想再這麼走馬觀花自我麻醉下去。是該找個地方停下流浪的腳步了。沒有師父的世界,在哪裏又有什麼區別?
遙想萬年之前師父為救自己而失去她那年輕璀璨的生命,臨終時的諄諄交代仿佛還在昨天。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萬年之後我們一定還能再相見……”
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目標,陳浩天已經等了整整一萬零四十年。
陳浩天早就知道,那應該隻是師父安慰自己的話,有誰能活一萬年那麼久?可他卻又不能不相信,萬一師父說的是真的,自己豈不會錯過和師父再相見的最幸福時刻?以前師父也從來沒有騙過他。他因而一直堅持了下來,生生不息。
可是現在,一萬年已經過去了,並且超過了四十年。陳浩天一時失去了癡心等待的信心。
再高的修行,再長的生命,沒有師父相伴,又有什麼意義?
再相見的夢想破滅了,自己總該還去做點什麼吧?也許應該在人間找一處寧靜溫暖的港灣,好好去感受一輩子的酸甜苦辣。陳浩天相信,師父也絕不會希望他自暴自棄的。
“愛你一萬年……”
耳邊傳來從一家音像商店裏飄出的深情歌聲,再次觸動了陳浩天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陳浩天的鼻子不禁一酸,眼前有些模糊。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向師父表白,但他知道一直悉心照顧愛護自己的師父明白他的心意。
師父,你在哪裏……
“陳浩天?”
一個有些熟悉的清脆女聲,讓陳浩天從無盡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轉頭望去,隻見一輛紅色的本田飛度正停在緊挨自己的外側車道,正被堵在長龍之中。
車上駕駛位坐著一位身著灰色職裝的職場女孩,雖然長得不是特別漂亮,卻也相當耐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更是增添了幾分可愛,讓人感到格外純淨,正笑容可掬地望著自己。
陳浩天略一愣神,便想起了這位女孩是誰。
一年前陳浩天從隱世來到這個社會的時候,就遇上了一個和自己長得有三分相似的大男孩,隻不過他到的時候這個大男孩卻剛剛病故了。不知什麼原因,陳浩天就提取了這個大男孩的記憶,既是為了了解這個社會,也是長相有一點相似的莫名緣故,他甚至幹脆改名叫陳浩天,並拿上了這個大男孩的身份證和一張存有一萬塊的工行卡,雖然他隨後一年沒用過一分錢。
通過提取的記憶,陳浩天得知這個大男孩是個孤兒,並沒有什麼牽掛,唯一的例外是在高中時暗戀了同桌整整三年,卻沒說上幾句有營養的話,甚為遺憾。
而眼前這個女孩,便正是大男孩暗戀的對象,此時距離高中畢業離別已經整整七年了。
想到這裏,陳浩天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露出由衷的微笑,大方說道:“趙靈兒,是你啊。真是巧了。”
“還真是你啊?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趙靈兒顯得有些興奮,又招了招手甚是幹脆,“上車說話。”
“好的。”陳浩天點了點頭,走過兩步拉開車門,坐到副駕位置上,隨手關好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