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二步,三步,終於她走到了納蘭清川的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納蘭清川昏迷中仍然緊蹙著修眉,看起來十分痛苦,長而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如一把墨玉扇掩住了那深幽如潭的美眸,高挺的鼻翼如千歲蒼柏般屹立在因失血而白的過份的臉頰上,平日裏潤澤如櫻的薄唇此刻慘白如石膏,甚至微微有皺裂的跡象。
看著這樣一張臉,尹梨胭的心更痛,但那耳際的縈繞不去的可怕魔音卻瞬間奪取了她的心神,她唇角噙起一抹涼薄笑意,俯低身子將雙手緩緩入到那白皙的脖頸之上,此刻,隻要那纖纖十指微微一用力,便能結束這一代梟王的生命。
“你幹什麼?”驀地一聲屬於女子的大喝聲響起,將尹梨胭震得身軀微微顫了顫,神色陡地恢複了一絲清明,在看到自己置於納蘭清川脖頸上的手時,眸中劃過一絲茫然,隨即便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慌。
就在尹梨胭怔愣的片刻,那出聲的女子已經奔了上來,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將昏迷不醒的納蘭清川抱在懷裏。尹梨胭猝不及防身體驀地失去重心,整個人便仰跌坐倒,這時她方才看清那奔來的女子正是殷可芸。殷可芸與她相隔很近,她聞到她身上隱隱散發著的一股清甜香氣頓覺神清氣爽,先前的暈眩之感再也不見。
尹梨胭抬眸便迎上了殷可芸怒目而視的眸子,緊接著那張朱紅的小嘴中更是吐出刀槍箭雨來,就像在宣讀誓言一般:“他是我的,誰也不能動他,特別是你這個賤人!”
尹梨胭從那雙燃燒著熾烈火焰的眸子中看到了深切的恨意,還有比恨更深的愛。她的心忍不住便顫了顫,原來這個女子已經愛納蘭清川至此,就算納蘭清川從不曾愛過她,還對她做出那等傷心虐肺的事,她依舊不允許別人殺他!在殷可芸強烈的愛恨對比下,她驀地覺得自己真的比不上她,她想愛不能愛,想恨又不能恨,她就是一個十足的矛盾體。她多麼想像殷可芸一樣,活得鮮明活得自我一點!
“王爺,王爺,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芸兒啊!”殷可芸卻已經不再管她,搖晃著懷中人的腦袋,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下,一顆晶瑩的水珠滑落在懷中人蒼白的麵頰上。喚了幾聲都不見懷中人有任何反應,殷可芸驚惶地看了看滿手的鮮血,趕緊找出金創藥替納蘭清川包紮起傷口來。
尹梨胭便那麼愣愣地看著殷可芸嬌小玲瓏的身影忙來忙去,替納蘭清川清洗傷口,撒上金創藥,然後包紮好。夜便在這時候來臨,一輪半下月掛在林梢,撒下朦朧的清輝,在這寂靜的絕穀中有一種森寒的美。
林子裏燃起了篝火,殷可芸將納蘭清川挪到了火堆旁,又解下外衣覆在他身上,時不時為他擦試著臉上身上的虛汗。尹梨胭遠遠地坐著,看著眼前溫馨寧靜的一幕,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