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命運都在時代裹挾中向前。印象中,我小學沒畢業“文革”就開始了。在中學學習了一年零三個月後,16歲那年,我就到了蘭州工農軸承廠當工人。工廠是新廠,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幹,後來當了班長,接觸《反杜林論》等馬列原著,尋找各種圖書豐富自己,寫工作小結和搞技術革新,不知不覺就幹了八年。1977年冬天,中斷十年的高考製度終於恢複,很多人由此改變了命運,中國也由此走上了尊重教育、尊重人才的新時代。在幾個月緊張的複習後,我順利考入蘭州大學曆史係。四年的大學生活緊張又豐富多彩。畢業後,我被分到了甘肅人民出版社。報到時是1982年年初,大街上洋溢著春節來臨的氣氛。春節之後,我正式成為《讀者》編輯部的一員,在萬象更新之際開始了編輯生涯。

每個人的成長都與環境密切相關。記得報到時《讀者》雜誌編輯部一麵牆上的一句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世界上有許多美麗的花,往往開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編刊本身也是一個學習和成長的過程。很多文章深深影響了我個人的性格和價值觀。其中,記憶深刻的有三篇文章:《一個人一生隻能做一件事》《上帝變了》《把信帶給加西亞》。《一個人一生隻能做一件事》告訴我人生精力有限,要明確自己的目標,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不要受各種誘惑的幹擾。《上帝變了》告訴我,一個人在世界上可以不逞強,但絕不能軟弱,遇到事情的時候要勇敢站出來,否則可能一事無成,最後淪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把信帶給加西亞》則時時提醒自己要忠於職守,不管做編輯還是經營還是管理者,既然組織把事情交給我,就應該想盡辦法把事情做好。這既是對組織的忠誠,也是對自己良心的負責。這三篇文章都發表於20世紀。從那個時候開始,中國人的選擇就逐漸多起來,社會變革加速,很多人在時代的潮流中一顯身手。時間飛逝,轉眼間三十年過去了,對我來說,慶幸自己有著不變的堅守,《讀者》成為自己持續一生的工作,並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讀者》是一個奇跡。其成功的理由有千條萬條,但歸根到底,還是定位的成功,思想的成功,內容的成功,文化的成功。“博采中外、薈萃精華、啟迪思想、開闊眼界”的辦刊宗旨奠定了《讀者》的基本文化架構,使刊物能夠立足中國傳統文化,包容世界優秀文化,同時關注人性,關注愛,關注成長,關注社會,雖偏居中國西北一隅,卻具有世界的視野、現代的眼光,符合人類進步和時代發展的大趨勢。

每個人都麵臨一個不斷取舍的問題,《讀者》今天的成功是在堅守信念中實現的。我們在三十多年的辦刊生涯中,遇到很多雜誌,因為迎合讀者被打得七零八落,失去了自己的陣地,甚至消失在時代的洪流中。《讀者》用真善美征服了讀者,這些傳統的美好的東西總是顯示出一種強大的力量。《一九四二》熱映後,徐帆在第三屆北京國際電影節上說,如果沒有馮小剛、劉震雲內心的堅持,可能就沒有這部電影。原來,早在1993年,馮小剛看到劉震雲的小說《溫故一九四二》後,深受震撼,但多次籌拍都因各種原因而擱置。夢想從種下到變成現實,整整過去了十八年。當然,一本雜誌不能解決人生的所有問題,很多人在雜誌陪伴了自己一段時間後,離開了她。種種原因,不一而足。但在相伴的那段時光裏,某句話,某篇文章,某個故事,可能會在一個人的內心潛伏起來,悄悄生長,在某一刻,這些隱藏在心靈深處的道德和正麵的力量被觸動了,便顯示出不同的作用來。這是這本雜誌的不同之處,也是她在人生發展和時代進程中的獨特價值。

在《讀者》創刊三十年之際,文化大家餘秋雨先生曾托朋友帶來一幅字:“九州何處無讀者,紙頁入心為長城。”書法內斂而有力,與這本雜誌的氣質存在著某種契合。一本有思想、有堅守的雜誌能做到發行量這麼大,並能影響自己的讀者,使閱讀者有情操、有追求、有敬畏,甚而在內心建立了文化的長城、道義的長城,實在是讓辦刊者欣慰,又誠惶誠恐。

三十多年來,社會發展日新月異,《讀者》雜誌也從一棵樹長到一片林。我和同事們一起見證了雜誌從月發行量十幾萬冊到千萬冊的發展。目前,《讀者》已經到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也麵臨許多新的挑戰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