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盯著怪石看了看,說道:“似乎像是一個頂盔摜甲的將軍正在仰麵觀天。”

張林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塊石頭叫‘嘯天石’,因為從這邊看過去,就像是楚霸王仰天長嘯一樣,因此得名。我有時候心裏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會來這兒看看這塊石頭。這石頭還有另一個怪處,我先不說,一會兒咱們走到那頭你再看看,看你能不能看出來。”

我們順著回廊往前走了十多米,已來到了石頭的另一麵,張林又停住了腳步,對我說道:“老弟你現在再看看那塊石頭像什麼。”

我盯著看了兩眼,隻覺得怪怪的,說不出來到底像什麼,就聽一旁的錦秋說道:“像一具大骷髏骨架。”聽錦秋這麼一說,再盯著一看,也覺得有幾分像,一具低垂著頭的巨大骷髏骨架,手足以及兩排肋骨都還算清晰。

張林說道:“是啊,這石頭一麵是人一麵是鬼,聽說古時候有個女詩人寫了首誇讚楚霸王的詩,裏邊有兩句是這麼說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於是也有人把這塊石頭叫做‘人傑鬼雄石’。要我說啊,這完全就是牽強附會,這骷髏垂頭喪氣,哪點半點鬼雄的樣子。該叫做‘一將功成萬骨枯石’才是,要是沒有這背後的白骨,楚霸王哪能仰天長嘯,縱橫天下?”

聽到張林這話,我隱隱約約的覺得他似乎是想要向我表達些什麼,可我今晚酒喝多了,腦袋裏迷迷糊糊的,一時又想不明白,因此隻好點點頭隨口附和道:“張總說的有道理。”

張林撇了撇嘴,微微一笑,就又轉身帶頭向前走去。

走出建築群山門,麵前就是下山的石階,視野頓時開闊了,一眼望去,眼前是萬家燈火,我心中暗想,我現在站的這地方,大約就是當年項羽演兵操馬的所在了,匆匆兩千年,滄海桑田啊……正胡思亂想著,一陣夜風吹來,今晚喝多了酒,本來還覺得身上有些燥熱,被這夜風一吹,隻覺好不愜意,於是我就將身上的襯衣紐扣解開了兩個,敞開胸懷任由夜風吹。

伴隨著徐徐夜風,忽然從前方飄來一陣唱戲的聲音,低沉黯啞,好不蒼涼,聽得人忍不住想流眼淚,隻聽那聲音唱道:

古徐州形勝,消磨盡,幾英雄。想鐵甲重瞳,烏騅汗血,玉帳連空,楚歌八千兵散,料夢魂應不到江東。空有黃河如帶,亂山回合雲龍。

漢家陵闕起秋風,禾黍滿關中。更戲馬台荒,畫眉人遠,燕子樓空。人生百年如寄,且開懷,一飲盡千鍾。回首荒城斜日,倚欄目送飛鴻。

我循聲望去,前麵除了正歪歪斜斜走下石階的張林和扶著他的司機之外,再無旁人了。身旁錦秋輕笑道:“‘鐵甲重瞳,烏騅汗血’,張總這是撫今追昔,悼念項羽呢。”

小師妹輕輕歎了一口氣:“唉……這哪裏是悼念項羽,‘戲馬台荒,畫眉人遠,燕子樓空’,英雄美人都已消磨盡了,隻剩下漢家陵闕、關中禾黍,分明就是在以劉邦自比嘛。累累白骨支撐著項羽縱橫四方,項羽自己的屍骨卻又成了劉邦君臨天下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