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打開的燈光也透著一種淒慘的白,顯得不太明亮,顧西城在這樣的燈光下走向窗戶。迎麵吹來的冷雨打在他臉上,有種讓人清醒的寒意。
關了窗戶也關了燈,顧西城坐回床頭看著蘇陽。有那麼一刹那,那個取代他去過他的日子的想法又回到了他的心頭。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條自救的道路,畢竟他才24歲,就這樣把一生都埋沒在那暗無天日的監牢裏實在太可惜。
他埋下頭,拿雙手抱住似乎很沉重的頭顱。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聽窗外的風歇斯底裏的狂吼著,他也聽見海浪長高後再摔在冰冷的石頭上的那種水珠四濺的聲音,隻是這些聽來都很遙遠,仿佛和他並不在同一個世界裏。屋子裏一片漆黑,其實什麼也看不見,他隻是望著蘇陽的方向,回憶著他的麵容。在樓外的風浪聲的嘈雜背景下,他有點驚奇居然能聽見蘇陽安適恬靜的呼吸。
他在黑暗中抬起頭來,想著蘇陽有什麼錯呢?要替他去背負一切?
他自己做的事,除了他,還有誰能夠去承擔呢,又有誰該為他的人生買單呢?
沒有,一個也沒有,即便蘇陽真的是他的親兄弟,他也有屬於他的人生。
隻是,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人生,而自己所麵對的究竟會是哪種命運?他有點不甘心,可是那到底隻是很模糊的一種心情,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什麼。
自己並沒有什麼親人,幾乎從來就沒有人真切的關心過自己。自己的爺爺奶奶早年去世之後,他就一直跟著木訥忠厚的顧老三,這個被定義為自己的父親的男人甚至連和他好好說會話的關懷也不曾給。
有時候也想,若如他是親生的,那麼他到底是懷著一個什麼樣的目的把他帶到人世間的?如若不是親生的,那麼又是怎樣的一種原因致使他擔起了照顧這個孩子的使命。他始終沒有想通他這個兒子對於顧老三來說意味著什麼,也許什麼也不是,但是他很肯定的說顧老三從來都不會考慮這些問題。
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個好晴天,昨夜到底有沒有下過雨,沒有人知道。
蘇陽的精神依然很好,吃早飯的時候他的嘴角甚至浮出了多日未見的笑意。顧西城在抬頭的刹那看見蘇陽如此明媚的表情,念及昨夜自己思考的問題,不由苦澀的笑了一下,像蘇陽那樣美好的人是不應該受到傷害的,何況是多年的牢獄生涯。
今天的蘇陽終於沒有在吃完飯就離去,他跟自己的弟弟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說罷,顧西城就跟從蘇陽來到前一天的海灘上。清早的陽光還不是那麼耀眼,昨天夜裏的風浪打濕的大片海灘還沒有幹透。
“看來昨天晚上起了不小的風,浪把很多海底的生靈卷上了岸。”蘇陽蹲下身子看著沙灘上的一灘半透明的水狀物。
海灘上暫時還沒什麼人,地上零亂的散布著一些形狀顏色不一的大大小小的貝殼。
顧西城拾起一個不起眼的小海螺,不想卻從裏麵爬出一隻小東西來,它受到了驚嚇,迅速的逃離了。
“那是一隻寄居蟹,它們沒有自己的家。”蘇陽看著還愣在那裏的顧西城。
“冒昧問一下,方便說一下你的家嗎?”
顧西城輕輕地被那個小海螺放回原地,把目光投向蒼茫的大海:“這麼說,我也是一隻寄居蟹了。”
從小,顧西城就是那山村的“孤兒”,像個遊魂般漫無目的的四處飄蕩,到哪裏他都覺得跟自己關係不大,他自小就認定他是沒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