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昏暗,也就下午五點左右。老石便收拾起自己的工具出門,也沒啥工具,就一把斧頭和一個酒壺。
老石本身不是姓石,也不老,才十六歲,本名叫做劉老石。
天都快黑了,老石還出門幹嘛呢,原來老石是一個幫人家打掃棺材的人。
這人死了後總要裝進棺材,但是棺材裏麵不幹淨,所以就要請一個掃材官來打掃一下。
掃材官打掃棺材並不隻是掃掃灰塵什麼的,如果隻是掃灰塵,那就不需要請掃材官了。
話說新棺材裏麵還沒裝進死人的時候,就會有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先住進去。有食屍蟲,有鑽骨虰,很多,還有什麼破敗星,總之隻要掃不幹淨,對死者還有對死者的家屬都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輕者,那就是死者入土後會被那些蟲把屍體吃掉。重則會影響到家屬的運勢。但是那些怪東西又隻有掃材官才能看見。
很多人平時說不信這一套,以為那是掃材官用來騙吃騙喝的謊言。但是一到自己家裏死人後,心裏還是會犯疑,還是會去請掃材官來打掃一下棺材。
老石今晚要去的就是村尾,那家人也是姓劉,叫劉國城,死了老爹。但是各姓各的劉,平時都很少來往的。這還得歸咎於掃材官這個職業。
掃材官隻有在幫人家做事的時候才會得到一點表麵上的尊敬,平時根本沒人會和他們說長說短,因為別人都覺得這種人不幹淨,沾惹上會倒黴。也不怪人家這樣以為,幾乎所有的掃材官都是邋遢之人,衣服髒,家裏髒。說難聽點這類人就是被別人看不起的下等人。
老石本來是個孤兒,小時候一個掃材官來到村子裏,收老石為徒弟,其實可能是想住在老石家父母留下來的房子裏。就這樣,老石就跟著師父學掃棺材了。
老石的師父叫熊大川,本來留下的有一本書,是掃材官秘宗,嚴格說來是半本,因為這熊大川也是個邋遢之人,平時就不會洗衣服。上茅房的時候家裏沒草紙就順手撕下幾頁書上茅房,時間一長,厚噠噠的一本書硬是被他撕沒剩多少一點。
五年前熊大川趕場一頓酒醉死在路上,那時候老石才十一歲。裝棺的時候就是十一歲的老石給掃的棺材。
自從師父死後,老石的日子不好過了,農活又幹不起多少。人又小,人家也不會請他去掃棺材,再說哪會有天天死人的地方。五年過去,老石僅僅才掃過九口棺材。
在掃材官裏麵有這麼一個說法,要掃上十口棺材才稱得上是掃材官,不然都是掃材匠。
今晚,老石迎來了他職業中的第十口棺材。這已經是走****運的了,那是鄰村的另一個掃材官沒有在家,所以劉國城才來請老石去幫忙一下。
酒壺一定不能忘記帶,因為每去一家人,主人家都懂得一個心照不宣的規矩,那就是掃材官走的時候,得把他的酒壺灌滿。老石的師父為了多帶一點酒回家,特意搞了一個很大的酒壺,裝滿足足四斤。現在這個酒壺就成了他留給老石的紀念。
劉國城家一家子正忙活著,女的忙著哭,男的忙著勸。親戚鄰居則忙著幫忙辦理喪事。
看見老石一來。劉國城就趕緊迎接上去,“哎呀,老石師傅,過來了,快快,屋裏坐著。”說著就幫老石把斧頭放好。
老石也不客氣,走進屋裏坐下後,就開始想著那廚房裏的大肉大酒。
“哭什麼哭呀,這麼大歲數的老人,在生也是享福的了。快點去給老石師傅泡杯茶去。”劉國城吼了他老婆一聲。
劉國城的老婆叫蔡端榮,這蔡端榮不是真的哭,但是公公死了不哭一下也不像個樣,正想找個機會離開填屍堂。聽說掃材官來了,趕緊起來去泡茶。
老石坐在屋裏,大聲說道:“不用泡茶了,來一碗神仙水就行。”
神仙水就是酒的意思,這是那些吃死人飯的人自己起的名字,到底是什麼年代開始有的也不知道,有些也叫作仙家湯。
裝棺之日,死者家的遠親遠房都會趕來祭奠死者。不多時候,劉國城家的親戚些來了,還有幾個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看見一個十六七歲,全身髒兮兮的人坐在劉國城家正屋子,心裏還有些看不過去。特別是蔡端榮的娘家人一來,看見老石後,就對劉國城大發脾氣。
“劉國城,你還有點孝心沒有,姑爺死在堂上,你就讓這麼個髒兮兮的人坐在正屋子。”
劉國城趕緊解釋,“誒誒,小聲點,那是掃材官。”
一聽說是掃材官,哪裏還敢得罪,生怕掃材官一不高興,棺材打掃得不幹淨,到時候影響到活人的運氣不好。
親戚些趕緊陪不是,七嘴八舌的就和老石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