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看去,卻見一片黑暗中,隱隱似站著一人。他急急過去,果真是一個人。
聽到腳步聲響,那一直呆立不住,如木頭般的人,開口說道:“是天一子嗎?”
這聲音很顯疲憊,略帶嘶啞,卻正是,悟玄真人無疑!
小道士應道:“是我,師叔。”
他過去,與悟玄真人並肩而立。
數月不見,師叔瘦了,憔悴了太多,完全不見先前仙風道骨的模樣。眼裏身上有的,隻是深深的無力和深深的疲憊。
就如一塘,已死去的池水!
看到悟玄真人,小道士一時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話想問。可他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而悟玄真人依舊如木頭般一動不動。隻是呆呆地看著那叢不知是何的灌木,似乎想看出一朵花。
於是兩人沉默。
好久後,小道士問:“師叔,你在做什麼?”
悟玄真人一指麵前的一堆灌木,答道:“我在等,等花開!”
這一問一答後,兩人繼續沉默,就這麼站著,看著那堆灌木,一看整晚。
天亮了。
悟玄真人歎了一口氣:“今晚花又沒開。走吧。”
回到那木屋後,悟玄真人倒頭便睡,小道士也跟著睡下。
到中午時,兩人醒來。
醒來後,許若雪端著兩碗肉粥進來:“夫君,真人,你倆想必肚子餓了,請喝碗粥。”
“真人,我的廚藝比起玄仙姐姐差了太多,還請真人將就下。”
悟玄真人接過粥,喝了一口,歎道:“的確是比玄仙差了太多,虧得你跟她學了幾個月。”
許若雪臉一紅,便問:“玄仙姐……”
她話沒說完,小道士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如電,極是淩厲,許若雪立即閉上嘴。
喝完粥後,悟玄真人從床底摸出兩瓶酒,說:“天一子,陪我喝幾杯吧?”
許若雪正想說,飯後喝酒,對身子不好,卻聽小道士已笑著說道:“好,我便陪師叔一醉。”
許若雪便取了抹布,擦了桌子,拿了碗,倒了酒。
一口幹完一碗酒後,悟玄真人問:“外麵現在怎麼樣了?”
小道士沉默不語,他連喝了兩碗酒。放下碗,他打了個酒嗝,說:“很不好!”
“陽鬼一出天下驚。不過一個月,命案已有七起,死者已有三十四人,後續死了多少,我不得而知。這消息一傳出去,朝廷大驚,著令僧錄司和道錄司調查此事。後麵費盡周折,在死了八個和尚,四個道士,兩個神漢,一個巫師後,有人在挽秋湖那發現陽鬼行蹤。”
“於是一場大戰!那一戰,僧錄司竭盡全力。共集合三十六件佛門法器,其中有九樣佛門至寶。五十五名僧人,其中有三十一名得道高僧。這些人中還有我、真圓法師和悟德大師!有如此力量在手,再以有心算無心,連我都以為,陽鬼在劫難逃。”
“卻不料,挽秋湖一戰,眾僧盡數死絕,個個死得極慘。那場殺戮!血水流進了湖中,半片湖都被染紅。”
“陽鬼也身受重傷。最後關頭,真圓法師以命相博,讓我召喚神雷。”
“我成功召出了九天神雷,正中陽鬼。”
說到這,小道士定定地看著悟玄真人。
真人碗中的酒,開始波動,越動越劇烈,到最後,一碗酒竟灑落了大半。
一仰頭,將碗中的酒倒入口中,悟玄真人嘶聲問:“她怎樣了?”
小道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她再被重創,卻,卻還是在神雷之下,活了下來。”
“她當時大怒,便要殺我。我正閉目等死時,若雪趕了過來,抱住了我。結果她沒殺我,就此離去。”
悟玄真人問道:“那她現在在哪?”
小道士搖頭:“沒人能知。或許她已經躲起來了在養傷,或許還在提著花燈四處遊蕩。總之,她還活著。誰也不知道她什麼出來,繼續殺戮天下。誰也不知道這天下間,還有誰,能阻止這場殺戮!”
悟玄真人起身,走出木屋,看著那片小沼澤,澀聲說道:“哎,她死在神雷之下倒還好,倒還更好。她為何不死?她不死,卻更苦了她,更苦了我。”
小道士站在他身後,隻覺心裏憋得慌,憋得極難受。他有無數的話想問、想說,卻不敢問、不敢說。
悟玄真人沉默了好久:“你要問,便問吧!事到如今,我還隱瞞什麼?還有什麼可值得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