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爹爹聽了,卻大叫,好,好誌氣。有如此誌氣,天下何事不能做得?”
“我爹爹生性嚴苛,極少誇人,哪怕我是他的長子,哪怕我是家中風水之術學的最好的人,我爹爹都幾乎不曾誇過我。而那時他卻喜形於色,那般誇一個外人。”
“我心裏聽了極不服氣,有誌氣了不起嗎?學風水最最重要的,是天分。而天分這東西,他朱瘋子有嗎?哼,進個藏龍穀都花了兩個多月,差一點沒餓死的人,能學我丘家的風水之術?”
“可我爹爹不這麼認為,他說,老夫雖老了,這眼卻沒花。老夫看得出,我丘家有幾個閨女對你大有好感。這樣吧,老夫也不需要你入贅,你隻需娶一位我丘家女兒,老夫便視你為自家人,將風水秘術全盤相授。”
“我一聽大驚,說道,爹爹不可,祖上傳來的規矩不可輕廢,朱大郎雖進了藏龍穀,但卻是從懸崖上爬下來的,這自然算不得數。”
“我爹爹卻搖頭,說,大郎先前隻不過學了點最粗淺的風水之術,過不了迷山很正常。但不管用什麼手段,他總歸是進了藏龍穀。老夫為他破一次例,勉強也說得過去。”
“我正要爭辯,朱瘋子卻搖了搖頭,說,丘公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一心向道,曾經立下誓言,終生不娶,做一個出家道士。所以丘公的好意,我隻能敬辭。”
“我爹爹歎道,這樣一來就可惜了。”
“朱瘋子卻不肯放棄,他朗聲說道,丘家的風水之術雖獨步天下,但自兩晉至今,風水之術多有發展。而丘家困居藏龍穀,未免有些固步自封。朱某習了丘家秘術,定會與別派多加交流,再結合以道術。朱某自信,能將丘家的秘術發揚光大!”
“他這話一說,我當時大怒,我丘家專研風水,經過幾百年無數先輩的努力,已將先祖傳下的風水之術發展至巔峰,已無可能再精進。這瘋子年紀輕輕,竟敢口出如此狂言?真真是,自不量力!”
“盛怒之下,我指著他罵道,哼,一個對風水之術不過略知一二的人,竟敢妄言說超過我丘家無數先輩。說這話,也不知你哪來的臉。朱瘋子,我看你還是趕緊離開我丘家,不然這牛皮吹破了後,我怕會炸了我藏龍穀。”
“我爹爹卻狠狠瞪了我一眼,說,近五十年來,我丘家的風水之術的確再無寸進。既然先祖傳下的這條路已走到盡頭,換條路走走,說不定便能走得通。”
“猶豫了一下,他終說道,朱大郎,人光有誌氣可不行。這樣吧,我出一個風水迷局。這個迷局你若是能解,我便收你為徒。你若是不能解,或者用時超過三天,那抱歉,你從哪來,還是回哪去。”
“朱瘋子說好。”
“考慮到他隻是初學風水,我爹爹設的這個迷局其實很是簡單,我不過沉思了片刻,就想出了四種解法。”
“可這個簡單的風水迷局,三天過後,朱瘋子沒有解開,五天過後,他依舊沒有,直到第十天,他才解開。”
“他興衝衝地去找我爹爹。我諷刺道,這麼簡單的一個迷局,我丘家任何一個男人,一天之內便能解開。你卻花了十天,還好意思過來?”
“他卻自信地說道,請丘公前去一看,若是解得不好,我立即走人。”
“我和爹爹便過去。我看了一下,心中鄙夷,這解法如此粗糙,也沒什麼了不起。我爹爹也有同感,所以看第一眼時,他歎了一口氣。可他看了第二眼。這第二眼後,他嘴裏‘咦’了一聲,然後繼續看下去,越看卻越是著迷。一個簡單的風水迷局,他卻足足看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我爹爹正色說道,好,朱大郎,我收你為徒!”
“我大驚,叫道,不是說三天嗎,現在已是第十天,並且他這解法也不怎麼樣啊!”
“我爹爹歎道,這個風水迷局,你有幾種解法。”
“我答道,四種。”
“我爹爹說,你那四種解法裏,可有他想的這種?”
“我啞然。”
“我爹爹說道,我能想出六種,可這六種解法裏,也沒他這種。”
“拍了拍我的肩,我爹爹長歎,解開這迷局不難,可難的是,這種解決問題的想法。他敢想前人之所不敢想,並且,他有能力將自己的設想一點點地變成現實。放眼天下,有這種本事的,能有幾人?”
“我聽了心中大不服氣,可我爹爹性子倔強,他認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於是,這個朱瘋子便成了我的師弟,雖然我從來不承認他這個師弟。”
“此後,他在我丘家呆了五年。這五年間,以前愛慕他的幾個丘家女兒都先後嫁了人,而他隻是一味修習風水之術,對別事從不關心。”
“五年後,他說自己該學的,都已經學會了,他提出告辭。我心中好笑,我丘家的風水之術何等博大精深,我研習了近二十年都不敢說盡得,他才學了區區五年,能學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