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什麼?貧道文才第一(2 / 2)

詩詞之後,便是考經文。

宋行之問:“李秀才,《大學》,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請背誦這一段。”

李秀才張口便答:“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

這洋洋一大段朗朗誦來,中間竟毫不停頓。

小道士馬上額頭冒汗,他連半句都沒聽懂。

宋行之再問:“你精於何經?”

李秀才答:“學生精於《禮記》。”

宋行之三問:“《禮運》,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這天下,做何解?這公,是何意?”

李秀才答:“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為天下人所共有……”又是洋洋一大段,朗朗說來。

小道士後背開始流汗,他還是半句都沒聽懂。

怎麼辦?

正當小道士捂著肚子,準備“哎呦”大叫,借機逃跑時,不雲居士叫道:“張天一。”

小道士無奈站起:“學生在。”

在站起的同時,他深呼吸,準備好了一聲,淒慘至極、絕對催人淚下的“哎呦”痛叫。

卻聽不雲居士問:“某前日與一狂生論道。那豎子口出狂言,用‘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為例,說我道家不講仁義,不修仁德。張天一,若是你,你該如何駁他。”

我去,問得不是經,是道啊!

問得好!張天一大喜,當下從容答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指,天地生養了萬物,卻不對它們有愛心,任其自然生滅。這裏的‘不仁’,說的是,道家對天地萬事一視同仁,並順其自然。”

“答得妙。”不雲居士再問:“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這裏的‘不自生’是何意?”

小道士答:“何謂自生?自然之道,自且然也,自生之道,自且生也,……”

兩人一問一答,一個問得激烈,一個答得從容,漸漸沉浸其中,渾不知時間流逝。

宋行之按捺不住,終迫不及待地插嘴說道:“王秀才,該你了,該你了。”

啊,小道士愕然,不問自己經了?

這一關,他竟又蒙混了過去。

午時已到。

王府設了宴。既然是要聘請西席先生,宴席上,自然行了酒令。為了考校,行得還是詩令。

春字詩令,第一人所吟詩句必須“春”字居首,第二人所吟之句春字居二,依次而降至“春”字居第七字後,再行夏字詩令。

不雲居士先說:“春色滿園關不住。”

宋行之接道:“新春莫誤由人意。”

許澤方道:“卻疑春色在人家。”

李秀才道:“草木知春不久歸。”

下一人,便是小道士。

這種文人之間常玩的遊戲,小道士別說見過,連聽都未曾聽過。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誤闖進了雞舍的小鳥,看著那些小雞是和自己長得挺像,可彼此的生活,卻為什麼完全不一樣?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早有計較的小道士端起酒杯,站了起來,笑道:“學生慚愧,對這些文字遊戲向來不感興趣,學生就不獻醜了。這杯酒,學生認罰。”

說完,他一口幹完。

他說這話時,很淡然;喝這酒時,很灑然;待坐下時,很從容。他身旁的王秀才不忿,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厚的臉皮。”

坐於最上席的不雲居士卻擊掌讚道:“此,魏晉之風也!大好。來,某敬你一杯。”說完他一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此後酒令行到小道士這時,不雲居士便舉杯,遙敬他一下,小道士也不客氣,幹了這杯。

恭王府中的“玉羅春”是名酒,酒香撲鼻,讓人未飲先醉。在坐的眾士子又確有文才,從春字詩令行到夏字詩令,滴酒都未沾。倒是不雲居士和小道士喝得盡興,一壺 “玉羅春”,盡入了兩人腹中。

王秀才瞧得眼熱,再壓低了聲音說道:“原來今兒個你是來這喝酒的。”

酒宴終告結束。

喝得醉醺醺的小道士和別的士子在外等候,一開始,那房間內還算安靜。不一會兒,裏麵卻吵了起來。

隻聽不雲居士的聲音隱隱傳來:“張天一大才,他必為第一。”

哪怕頭腦迷糊,聽得此言,小道士也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我去,什麼書、什麼經一本都沒看過的我,竟能得第一?

這玩笑,開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