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雪心裏奇怪,自她長大後,父親就極少進她的閨房。這大半夜的,他老人家不好好休息,在這有的沒的盡扯些廢話幹嘛。
許若雪心性跳脫,實在聊得不耐煩了,就長長地打了個嗬欠。許掌門老臉一紅,幹咳一聲,終於進入了正題。
“雪兒啊,爹爹這次遭了大難,幸虧有那張天一道長出手,爹爹才能撿回一條性命。我們江湖中人恩怨分明,這救命之恩,不可不報啊!”
“爹爹看那張道長年紀輕輕,道術精深,實在是天地間難得的少年英雄。雪兒,你今年年過十八,女子十六便出閣,你實在老大不小了。爹爹就想,想……”
想了半天,許掌門還是沒說出口。女兒還小的時候,他對她是又愛又頭疼。等到她長大了,那就是又愛又怕。做父親的怕女兒,這實在是天下奇聞,但有這麼個天下奇葩的女兒在,可憐的許掌門還真不知道,是愛的多些,還是怕的更多些。
以往說到這個問題時,父女倆總是免不了大吵一架。現在好不容易遇到個這麼中意的“女婿”,許掌門自然是想著要怎麼委婉地把他的意思表達出來,而不至於激起女兒的性子,弄巧成拙。
他還在那撚著胡須絞盡腦汁,許若雪卻已經等得大不耐煩了,她幹脆利落地說道:“我願意!”
許掌門手一顫,一撮胡子硬生生地給扯了下來。他疼得一裂嘴,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願意,我願意嫁給那個傻道士。”許若雪確切地說道。
許掌門一時又喜又怒,這女兒遂了他的願,了卻了他生平一大憾事,也是一大恨事,他自然該喜。可這女兒答應的實在太過爽快,就似恨不得馬上倒貼過去,他心中自然要怒。
這女兒家家的,說到嫁人的事,哪能這麼爽快?怎麼著也得羞澀半天,推脫半天,最後再來上句:“女兒但憑爹爹做主。”
哪有像她這樣的。
“哦,哦,我女願意啊,願意就好,願意就好。要不,我們就早點把這事給辦了?”許掌門詢問道。
“嗯,痛快點好,別拖拖拉拉的,早辦早了事。”
“哦,哦,好,好。”許掌門說著“好”,神情恍惚地走了。
許若雪伸了個懶腰,正想上床睡覺,卻聽一旁的劉姐姐笑道:“娘子哪是去練劍,分明是去會情郎。”
許若雪身子一僵,幹笑道:“哪裏,哪裏,我明明是去練劍。”
劉姐姐抿嘴一笑:“你爹爹不好仔細看,我可是看得分明。你身上的衣物明顯地亂了,還從上亂到下。你說,那個道士對你做了什麼壞事?”
許若雪臉一紅,嘴上猶自說道:“哪有的事,沒有。”
“娘子,你不會真的,真的跟他,那個了吧?”
許若雪大急:“哪有,我才沒有和他真個歡好。”
劉姐姐臉一紅,啐道:“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你還真好意思,把那個說出口。”
然後她正色說道:“娘子,你一日未曾嫁進他門,一日就得守住這身。女子最美的那刻,必須得留到洞房花燭之夜。不然,必定會被自己的夫君看輕!”
“知道了,知道了。”任是許若雪豪爽,說起這個來也是羞澀。她連推帶拉地將劉姐姐“送”走,紅著臉後回到閨房狠狠一跺腳,嬌嗔道:“好個死道士,又被你害死了。”
與許若雪盟定三生後,不過第二日,許掌門就幫他請了媒人過來。
娶妻儀式大是煩瑣。小道士無父無母無親人,對所謂的“六禮”也是一竅不通,自然是媒人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結果不過三日功夫,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就宣告完成。隻是,這定的婚期以小道士的淡然,也嚇了一跳,就是十日之後。
再是江湖兒女,這也太快了吧。好像,好像生怕他這個女婿跑了似的。
再是江湖兒女,婚前不宜相見這規矩,還是得守的。於是忙了幾天後,小道士徹底地閑了下來。沒事練練功,看看書,有時想想許若雪,晚上再逗逗柔兒,日子過得輕鬆的很。
相比他的淡然,許若雪便很不淡然。
好幾日,她都躲在閨房裏,根本不敢出去見人。
開玩笑,堂堂青城劍派的大姐大,從來都是她一個女人壓在好幾百個男人的頭上,這結了婚後,那還不得被一個男人給壓在身下?
堂堂青城劍派的大姐大,被一個男人給壓在身下,這讓她怎麼好意思,去麵對那好幾百個任她作威作福的男人?
於是許若雪就躲在閨房裏,一忽兒喜,一忽兒怒;一忽兒憧憬,一忽兒發愁,心裏七上八下地過了好幾天。
於是她大是後悔:哎,真不該那般爽快地答應,死道士那死不要臉的請求,真不該那般爽快地答應,爹爹那婚期盡快舉行的不當決定!
我,還能悔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