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王二牛沒有執行母親下達的“命令”,第二天照常上班,該幹嗎幹嗎,做出一副十分敬業的樣子,看似是為了集體利益放棄個人利益,為了工作大局,寧願將個人的終身大事放在一邊。上午約莫九點鍾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又是家人打來的,他不禁眉頭緊鎖,一猜就知道家人要說啥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接聽,等著對方掛掉。不一會兒,電話又響了,他還是任由它響到最後。他想如果父母問起的話,就說忘帶手機了。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王二牛接到文員的通知,說有人找他。他想不出誰會來找自己,納著悶來到大廳一看,竟然是父母。父親穿著褪色的藍色中山裝,腳穿泛黃的解放鞋,頭上沒戴帽子,黑裏帶白的頭發如草團一樣亂。母親身穿陳舊的黑色棉襖,圍著一條暗紅色的圍脖,腳穿黑色的布鞋,頭戴自織的毛線帽子。兩個人的臉被凍得通紅,大口喘著氣,呼出的陣陣白色霧氣飄散開來,身子凍得有些蜷縮,粗糙的雙手不斷揉搓,似乎這樣能暖和點。這個動作更顯得他們土裏土氣的。王二牛萬萬沒想到自己不接電話的後果,是讓父母直接殺到公司來了。要知道從老家到這裏有三百公裏路,路費要一百多元,父母勤儉節約,平時是舍不得花這個車錢的。以前二牛主動邀請他們來玩,他們都堅決不來,有一次經過多人的勸說才肯狠心過來,來了還直抱怨,心疼得不行。
不用多想,王二牛也能猜出父母的來意,但他還是明知故問:“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父母看到兒子了,走近兩步過來。父親倒是和善地嗬嗬笑了笑,輕聲道:“二牛,你出來了。”然後,向二牛母親使了使眼色,說,“你媽硬要來,我就陪她來了。”母親瞪她老公一眼,“哼”了一聲,然後看著二牛,打開嗓門,帶著幾分怨氣大聲地說道:“不過來拉你,你怎麼肯回家?!”
王二牛聽了就頭大,果真是為了這個!還用“拉”這個不好聽的字眼。
母親又不假思索地說:“你老板呢?我跟他說說,讓他放你走。”
老板是個有錢有勢、工作繁忙的人,現在讓穿著土裏土氣的父母為了請假的小事打擾老板,王二牛一百個不情願,弄不好會挨罵,甚至被炒魷魚。在私營企業,沒什麼穩定性,隻因一件小事被炒魷魚的例子多的是。以前就有一個同事因坐在辦公桌上被老板發現而被炒掉,還有一個同事因生病多次請假也被炒掉……王二牛可不想因小失大,步人家的後塵。
王二牛腦筋一轉,說:“爸,媽,你們先坐,喝點水,別急。”他示意父母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分別給二老倒了一杯水,腦子裏卻在想這個緩兵之計要怎麼個緩法。
湊巧的是,穿著華貴大衣、大腹便便的老板剛好從走廊走過,看到這裏蠻熱鬧的,出於好奇便湊了過來。二牛母親覺得那人頗有老板樣,便微笑地走上前問他是不是老板。老板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二牛一眼,二牛領會了這個眼神,介紹說這是自己的父母。老板點頭“哦哦”了幾聲。二牛母親迫不及待地把請假的事說了出來,還特意點出相親的事,搞得一旁的二牛又尷尬又擔心,紅著臉羞愧不已,做好了挨批的心理準備。不料,老板大發慈悲,笑著說婚事事大,怎麼能不支持呢,那就請假回家吧,還說年後一定要帶個老婆回來,再安安心心工作,好好賺錢,成家立業雲雲。聽得王金稻夫婦頻頻點頭,不勝感激。王二牛想到年終獎和最後一個月工資還沒領呢,便壯著膽子提起這事,好在老板給打了包票,說到時會打到工資卡上,讓他安心過年。
就這樣,王二牛去人事部辦了請假手續。同事們消息很靈通,很快就知道他請假的原因,都紛紛鼓勵他好好相親,明年帶一個漂亮媳婦回來。在這個公司,大多數是年輕人,外地人不少,過得都不容易,光棍特別多,比如王二牛的經理,年紀比他還大一歲,沒有房子,所以也沒娶上妻子;倒是有一個本地的富二代,職位不高,但家有豪宅,人也蠻帥的,不用出擊,女孩子便主動追他,而且是好幾個。麵對這赤裸裸的現實,誰能不黯淡呢。
辦完請假手續後,王二牛帶著父母去他的出租屋收拾東西。他的四舅李鎮城也住在同一棟樓,知道姐姐、姐夫來了,立即從工地趕回來,請大家喝茶吃飯。李鎮城隻比二牛大四歲,也晚婚,三十二歲才結婚,之前的婚事也有諸多波折,他知道其中的艱辛,也積累了不少經驗,平時還不斷指導二牛,要大膽主動,張弛有度,以攻心為主,空手套白狼,或者“先上車後買票”。一堆歪理邪說,二牛雖然聽得明白,但實踐起來卻不容易。
李鎮城本要留二牛父母多住兩天,順便到東州各景點玩玩,但他們沒心思玩,一心隻想帶二牛回去相親,免得女孩被別人搶了先,李鎮城隻好作罷,臨分別還不忘再次給二牛指點戰術。
王二牛帶上行李,和父母搭上末班車趁著夜色趕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