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的舒風園是皇帝的行宮。雖然隻是一個“園”,但規模,卻和大內別無二致,前殿後寢的建製不變,疏疏落落地分布在青山綠水之間,是個十分宜人的所在。皇帝很喜歡住在舒風園,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回大內。
季殊會京後不久就被皇帝召入舒風園,來彙報他的永新之行。
皇帝正在舒風園西側的集風彙月。此地有一條小河繞堤,柳條拂過水麵,點出陣陣漣漪。堤旁修了臨水軒,正好可以坐在美人靠上釣魚。
“季殊來了。”
皇帝看見季殊過來請安,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
“過來讓朕看看。”
季殊笑了笑站到皇帝身邊,“幾個月沒見父皇,父皇仿佛瘦了些。兒臣從關外帶了些山貨,父皇一定喜歡。”
皇帝笑起來,“和小時候一樣嘴巴甜。去關外幾個月,你也辛苦了。別站著了,坐下說話。”
季殊是在仁誠皇後身邊養育大的,和別的皇子又有所不同。所以一向與皇帝說話很是隨意。他一拂衣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辛苦倒還好,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兒臣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皇帝一甩魚杆,“你上的折子朕已經看到了,寫的不甚詳細。你說說。”
季殊欠了欠身子,“是。”
他思考了片刻,“兒臣到了永新,見了薛棟。此人尚算有才,兒臣隻聽到一件事上起了疑。薛棟說兩名流犯因犯了不敬大罪,在邊戍驛站被處死了。我問他葬在何處,卻發現這二人葬在永新縣城。這是其一。”
皇帝點了點頭,“你接著說。”
“薛棟當日報得是有人與外藩蒙古人私相交通意圖出關。永新當地若是出關,並不困難,也有的是邊民越過陰山放牧的,這個算不了什麼大事。此是其二。兒臣後來在永新縣城打聽到,數個月來永新縣從未死過人,也未曾有人入葬。而所謂結交蒙古人之事,似乎是指幾個年輕人和蒙古女子私奔,一時引為笑談。”
皇帝哼了一聲,“誰敢借他薛棟這麼大的膽子,邊關這麼重要的事情,豈是拿來開玩笑的?”
季殊想了想剛要回答,皇帝卻作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凝神盯著水麵,魚杆輕微地抖了抖。過了片刻,皇帝猛地提起了杆,一條錦鯉隨杆躍出水麵拚命掙紮。皇帝把魚甩上了岸,看著太監們將魚七手八腳地取下魚,放進瑪瑙盆裏。他饒有興致地看了片刻在盆裏遊來遊去尋找出路的魚,點點頭說,“放回去吧。”他拍了拍站在身後的兒子,“看見沒有?這魚已經亂撞了。”
季殊笑了笑,“父皇從來都是釣了魚放回去。”
皇帝把魚杆扔給了貼身太監顧太監,“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一邊洗手,一邊問,“你看過你母妃了沒有?”
季殊給皇帝遞過手帕,“兒臣一會兒就去。不過薛棟所報的事,確有不實之處,兒臣的奏章裏也寫了。”他看著皇帝的若無其事的麵孔,隨即一笑不說了。
“先去拜見太子吧,見過太子再去見你母妃。君君臣臣麼。”
季殊彎起嘴角,本來他是想暗地點明此事與太子有關,但話說到此,也沒有什麼必要了。他扶著皇帝的胳膊,“兒子陪父皇走走,著實想念父皇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