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就此別過
“你走吧！”
原本不該說得如此明白，畢竟對方也不是不識趣的人。相識多年，以為彼此都該明了，不過是一場遊戲，何曾見的了真心。
而那個一向溫和柔順的女人，此刻的神情，反倒帶著幾分淒涼。
五分鍾以前，一場彼此盡興的情事完結，鍾意趁著事後男人的幾分溫存，說出唇齒間的囈語：“明祁，我喜歡你。”
床事之中，兩人也曾用這幾個字調情，但這一次卻都明白這句話含了幾分真意。
原本以為相契多年，這個男人雖說有情人無數，唯獨待自己尤為特別。一時間大意，她竟忘記這個人是愛不得的。
但若是心能由己，她哪裏能到這個地步。
“明祁，你當真待我沒有半分情意？”
知道這個男人的底線，鍾意也明白那句“你走吧”說出口，便由不得自己找借口解釋意外而出的“我喜歡你”。
她也很清楚這個男人的脾性。慕明祁這個人，毫不誇張可以稱為天之驕子，他想要的從來都能輕易到手。而他不想要的，也從來沒有人能夠勉強。今天他表達的很清楚——他並不打算接受鍾意的感情。
鍾意心底自嘲，其實自己的心意，他也不是今天才知曉。
“明祁，你當真待我沒有半分情意？”
空曠的房間裏似乎還留有回聲。鍾意半開的眼睛藏在細密的睫毛之下，忐忑地等待一個答案。
男人卻以為這一任情人是在向他討東西。沉思一下，回答說：“花園路那套房子可以給你，其他你還想要什麼隻管提。”
鍾意苦笑，這人對於情愛根本就是一竅不通，以為世間一切皆能用物衡量。
而自己在他眼中大約就值一套房子。
——起碼還是一套複式的房子。從他處看，她也該知足了。
倘若她不識趣還敢提別的東西，隻怕在他心裏，除了蠢，還要再戴上一頂貪得無厭的帽子。
收起心底的苦澀，鍾意俯過身子，用嘴唇貼近男人的。
交睫之距，呼吸相聞。
卻非唇齒相依。
男人絲毫未動，眼底也是毫無波瀾。
最後，鍾意輕輕印下這個吻，手臂撐起上半身，說：“那就那套房子吧。其實你也明白，我最想要什麼。”
男人這個時候倒是聰明地沒有接話。他亦不是少不經事，豈能不懂有些話不說最好。平日裏總被稱讚無所不能，他差點忘記了，有些東西，確實是他無能為力的。
但“被人知曉是自己無能為力”和“被人誤會成自己不願意給”，慕明祁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個更差勁一些。
說完那句話，鍾意像是了結了一樁心事，起身去了浴室。
男人靠在床頭，吐著煙圈，回想關於這個情人的往事。但是很遺憾，能回憶起來的真是少。三年時間說不長可也不算短，尤其是陪在自己身邊三年還沒有讓他厭倦的人，怎麼說都該有些特別之處才對。
隻是回憶裏關於鍾意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很溫順，沒有太多情緒起伏的樣子。她不算特別漂亮那一類，借著皮膚白淨的光，也算得上眉清目秀。溫吞的性格配上這幅表象，倒也一點不突兀。
但怎麼也不算是誇獎。
比較起來，鍾意也和他的其他情人不同，他的情人其實也是有分類的。比如丹妮，乖巧天真，當然他也知道這其中裝出來的成分多一些；莉莎性感妖嬈，在床上很讓他享受；還有那個誰，學了一點刁蠻女友的樣子，可能這一套已經過時了，而且她也不敢在他麵前太放肆，所以男人對她不是太有印象。他不太喜歡精明幹練的女人當情人，所以會接受那樣的女人當他的秘書。
隻是鍾意不屬於這些類裏的任何一類。
她不是不乖巧，而是不會討巧。床事上也不算僵硬，不會開放的讓他生厭，反而迎合的恰到好處。而且怎麼看也不算聰明，有時候還會有種呆拙的感覺。
這樣組合起來的一個人，讓他感覺很奇妙。可能正因為如此，他才容她在身邊三年吧。
聽見聲響，男人回過神來，鍾意從浴室出來，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他看著她輕鬆地套上衣服，換好鞋，手鉤著包，然後微笑著說：“那麼，慕總，我們就此別過。”
說完打開防盜門，走了出去。
依舊躺在床上的慕明祁直到這個時候才皺了皺眉。
他向來有些陰沉，骨子裏帶出來的霸道，從來由不得別人主導局麵。
這一次分手——如果算得上的話——雖然還是自己開的口，但鍾意後來的態度卻讓他不甚舒服。
按照往常的經驗，她不是該哭得梨花帶雨的求著他麼？就算鍾意一向不同於別人，但前一刻說著我喜歡你，還委屈的不行，後一刻竟能微笑著道別，哪裏看得出她有幾分真心？
按下心底的不快，慕明祁也起身去往浴室。
不過是一個女人，有一些細微差別也改變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