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國滅家毀
潔淨到隻有白色的雪又紛紛揚揚的從飄落了下來,仿佛是在替曼紗華悲戚著她離開父母,離開自己的故土,不遠千裏迢迢的去夢中的淵國,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
七七夜,沒有綿薄的錦被,沒有幹癟的饅頭,隻有無盡的白雪將這裏的血腥掩蓋,隻有不離不棄的烏鴉。
巨大的黑暗籠罩著她,周邊十裏連綿的山坡,枯死的國花,數隻烏鴉層層疊疊的盤旋在上空,為她攜來荷葉中的露水,花蕊中的蜜汁,蜂巢中的蜂蜜,和破舊的布料蓋在她的身上。
七七夜,她緊閉著雙眼,仿佛能看到這裏昔日的景色,父王母後下著棋相視而笑,念兒逗著白鹿取樂,淵芙染、淵著、淵辰溫好了茶叫著自己一起來品嚐,蘇鵬訓斥著自己又不認真練習巫術了,蘇嬤嬤板著臉這規矩都不能破。
這裏的夢太溫馨,她不想醒,就想這般沉睡下去。
飛雪落滿了曼紗華的紅衣。
驀地,她睜開雙眼,這是黃昏,陽光還是昔日的光,暖暖的掛在枝頭,照著那秘密之門後的曼珠沙華,漫山遍野盡數枯萎死去,父王曾經過,曼珠沙華盛開的地方,便是他們的家,有曼珠沙華的國度才是東夏國。
鼻息中充斥著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他回來了,他騎著馬“華兒我來接你回家。華兒,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華兒,你是我的皇後。華兒母後去了。華兒皇兄變了。華兒……華兒……”
她這才猛地睜開雙眼,眼前的世界無異,仿佛那噩夢般的日子隻是一個噩夢,東夏宮中王後還住在風攬宮每日等待國王下朝過來。巫女居還在,空庭苑也還在,就連討人厭的薛乾坤也沒死。
她妄想著,站起身子沿著枯萎的花朵向前緩步走去,混雜著雪和血,一步一個腳印,她隻手推開沉重的大銅門,她沿著空庭院走向靜心殿,從靜心殿再走向風攬宮,而後是巫女居、滿庭園、落花園、安寧堂、賓來殿、寧凝堂……
她把她知道的路盡可能的走了一遍,手指細細的摩/挲著冰冷的宮牆,把宮牆上的雪花拂去,摸著它留下曆史的痕跡,這些歲月中她從不曾好好的看看這宮是什麼樣子,從不曾用心的體驗一番從鳳攬宮到巫女居的路途有遙遠。
偌大的宮殿一片死寂沉沉,她看不到國王王後的屍首,也未找到他們存在過的痕跡,整個東夏宮她走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她來到昔日的東夏城中,昔日熱鬧非凡的巷空無一人,屋簷上滴落下血紅的水來,將地上的白雪砸出一個深紅色的窟窿。
偌大的東夏莫非就隻存活了她一人?
她快步向前走去,鍾鼓樓,丞相府,各個巷落,她連隻野貓也不曾見到,寒風吹,落雪飄,她一襲紅衣嫁袍在這死寂的城中顯得異常耀眼奪目。
她返回了東夏宮,信步走回到鳳攬宮,推開沉重的木門,一群烏鴉一哄飛起,從門窗中逃落。她合衣躺在昔日王後休憩的床榻上,冰冷的床板沒有溫度的寢宮,無不一遍遍的提醒著她,是淵著帶兵屠了這裏的每一寸每一方。
曼紗華蜷曲在床榻上,想感受母後昔日的溫度,可淚水淹沒著她,她仰頭看著床榻的上空,芙蓉暖帳,層層檀木做的麵牆,一處突兀出來的金塊吸引了她的眼球,金塊極其心的扣在與木櫃和床幔中間,按理床幔上端應不會放置其他的裝飾物,原來她與王後同睡時也未曾發現有過這個畫龍雕刻的金塊,而今怎麼會突地放在這個礙眼的地方。
她從床榻上站起身子貓著腰身,指尖劃過這的龍頭,龍體上篆刻著精致的文字,她仔細看去,之間上麵寫著“巫女,之驕子,與同歲,萬民敬仰!”
“為何這裏會篆刻巫女的敬語?”她喃喃自語道。
曼紗華雙手握著金塊,這金塊突地鬆動了一下,她順著逆時針擰動了一圈,隻聽到蹦的一聲像是彈出了什麼東西,她四目追尋下去,這才發現鳳榻下有一個暗格,她跳下床榻,跪在地上,用衣袖拂去金盒上的灰塵,動手拉開它,金製的錦盒裏放著一本密卷,密卷左側寫著“遺語”,曼紗華將密卷拿起,她回身坐在床榻上,用衣袖擦幹臉上的淚水,這或許是國王王後留給她最後一樣東西了。
色日漸黑了下來,她尋覓著桌案長廊,終找了燭台,點燃燭台整個寢宮亮堂了起來,窗簾與木窗格之間滿布著蜘蛛網,從前一塵不染的鳳攬宮如今像一個破廟堂一般東西七倒八歪,再無往日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