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荊棘王座(1 / 3)

王凝神望著躺在地上的冰冷屍體,塞莉婭的軀體已經僵硬,從白皙的脖頸向下的部分已經開始延伸出一道道青黑的裂紋,像是用力繃緊手臂時突出的血管,但伽那知道那是什麼,對於他們這批被神創造出的人而言,他們身體內部流淌的魂路,既是生命,也是死亡,這是魂力反噬的狀況,不久之後,魂力便會突破身體的束縛,釋放出來,像是膨脹已久的氣球一樣的爆裂,他不願看見她破碎的樣子,扭過臉去,身體繃得僵直。

王將顫抖的手按在塞莉婭的額頭上,手指的頂斷源源不斷的散出渾濁的霧,他的臉色愈加的蒼白,瞳孔反射不出一絲陽光的溫暖,他將身體的全部魂力凝聚在之間,伽那像是知道了些什麼,感激的望向他。

【神賜.新生】

王低頭吻下他按在身上的手指,一股龐大的炙熱汩汩的沿著塞莉婭身體的輪廓複燃,磅礴的生命力在帝殿冰冷的地麵不斷沸騰洶湧,漫溢出來的魂力迅速被身邊的石柱吸收殆盡,伽那感到一種溫存的熱度,像是新生兒般稚嫩脆弱又飽富生機。

王虛弱的墜倒在一旁,他感覺到身體如同鑲嵌在了鏡麵之中,被凝固的水銀禁錮住了身軀,被濕漉的水汽模糊了視線,他的生命被一絲絲的抽去,空洞的軀殼內滿當當的全是空落。

塞莉婭的眼瞼微抬,刺目的光使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倦怠的緩一會兒,她的瞳孔裏映入帝殿金碧輝煌的空頂,和絢麗奪目的壁繪,上麵用極其珍貴的顏料描述著幾百年前的那場災難,和帝國上下的榮耀,然後她就感覺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擁抱,上麵覆蓋著鮮血和香料的混合氣息,她安下心來,眉目間滿是安寧。

伽那深擁住麵前的塞莉婭,溫暖的臉頰上不知覺的淌下滾燙的淚,他感受著來自麵前的溫熱的呼吸,如若無骨的孱弱的身軀,蓬勃跳動的心髒;和烏黑的發絲間高級香料的清香,白皙透明的肌膚裏汩汩的生息,像是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般的愛不釋手。

塞莉婭輕吻著他哀慟的臉頰,輕撫著他寬闊的脊背,瞳孔中滿是憐惜,所有的情緒都在一瞬間迸發出來,她從來不知深愛是什麼感覺,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可以直麵生死,也確實這麼做了,但當她獨自麵對那一片漆黑的深淵時,當她在死亡的回廊中走來走去,四周隻剩下空洞幽暗的回聲,隻能聽見自己腳底踩在堅實冰冷的地麵時生硬的空響,和伴隨而來的未知的汩汩的水流,布滿了陰暗霧霾的空氣,毫無生息的沉默的回廊,沒有任何可以依賴的東西,連身體裏都無一絲溫度,她才想要回去,回到那個無論任何地方都有人擔心她,思念她,為她摻入帝國戰爭與屍體之上的生命軀殼裏,她知道自己可以直麵生死,但她無法忍受孤獨。

而對於伽那也一樣,他是殺戮之神,他是斬獲萬人屍首的屠夫,他是無情冷血的殺戮機器,他可能會死在每一個目標的瘋狂反擊下,他無法拒絕這一切,因為他是創世者啟示的一部分,他與塞莉婭的存在便是為了完成帝國的榮耀與安危,他們本身便沒有意義,但總要有人生存下去,他,或者她。

“所有的殺戮與仇恨都應我來承受。”他隻說過這麼一句像樣的情話,在最初麵對上一代的時候。當他以為再沒機會見到她時。

所以在麵對塞莉婭冰冷的屍體時他深知自己已經無力去難過,因為自己麵對的是一具冰冷的軀殼,是一副結霜的身體,他們早已在一起直麵死亡的威脅,總有一天會被生生剝離,但當她再次出現的時候,他還是違心的哭了,他以為自己的心髒是一塊石頭,上麵密密麻麻的刻滿了仇恨,在痕跡上淌滿了鮮血,他不知道塞莉婭便是磐石上的那道斷裂最深的縫隙,她讓所有溫熱的血液逆流,好維持他冰冷的生命。

王看著他們相擁在一起的身體,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他逐漸透明的皮膚之上,虛弱和煦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他靠著晶瑩的大殿一角,身體之上的金色紋路流轉的愈加的緩慢,刺眼的光暈綻放在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寬大的長袍袖口拖在地麵,閃亮的袖口花紋上銀質古樸的刻痕滲透出金澤,無數密集的金色絲線順著他的身體內部流出,聚集在那一道道精致的銀紋刻痕裏,他輕緩的低下頭,身體扭曲成一個嬰兒般大小的形狀,他的身體極度的萎縮,像是夏日裏蟬蛻下的殼,一層晶瑩透明的薄翼般輪廓,伽那似是發現了這一點,瞬間移動到他麵前,他俯下身,仔細聆聽著仍然能發出聲音的空洞的言語,而塞莉婭則是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逐漸逝去的王。

伽那認真的辨認著王的每一句話,身體逐漸變得僵硬,他抬起頭驚悚的看向塞莉婭,而她一怔,一臉茫然的回望向他

而另他臉色大變的那句話,是啟示錄被截止下一半句子的,剩下的內容。

“生於泯滅,毀於創世。”

“路西法他,還沒有死。”

【神塚.幽深廢墟】

希斯裏醒來時,發現自己正仰躺在一片廢墟的石壁當中,他被漫天彌漫的煙霧嗆得咳嗽,眼睛裏渾濁著濃濃的灰塵,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上麵粘落的灰,才勉強看見整個陰暗中模糊的輪廓,無數連綿不斷的石磚砌成的牆壁殘骸被巨大堆積成山的骨骼掩埋,四周散發著角落才有的潮濕腐朽的氣味,牆壁的縫隙中透出一些光影,像是某種鏡麵似的物質在反射著頭頂稀稀落落射下來的光線,牆壁上精致的刻著莫名的雕文,以及不知所謂的圖案,希斯裏企圖起身看清楚,才發現自己身體的一半被碎石牢牢的砸入地麵,血液已經幹涸成痂,凝結下殷紅色的痕跡。

希斯裏用力的搬動著壓在身體上沉重的石塊,又重新虛弱無力的趴到在地,他感受著空無一物的身體,哀歎著剛剛連魂力都消耗殆盡,現在一絲魂力都釋放不出。

“白費力氣。”黑暗中沉悶的聲音像是回響一般從廢墟中靜默的石壁中鳴起,希斯裏猛然的抬起頭,他像是從哪裏聽過這個聲音,就在記憶的淺層,在自己意誌清晰的最入口處,像是,像是…對,是媒介,是【訊】的傳播者,就是那個混沌在幽暗荒原上的陰霾沙啞的聲音。

“你是…你是誰。”希斯裏仔細分辨著四周的聲音,但是空洞的廢墟中隻回響著呼嘯尖厲的風,卻無法辨析聲音的出處,“你是那個…傳播訊息的人,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帝國的神殿麼。”

“正如你想,”陰暗中巨大的鬥篷露出一角,隨後一晃,便迅速的站立在希斯裏的麵前,那是一個不算健康的身體,寬闊的鬥篷甚至都未能掩蓋住孱弱瘦弱的身體,在緩步走來時身體踉蹌的幾乎摔倒,他看到裸露在袖口之外的蒼白的手指,腐爛的皮膚剩下一層皮緊貼在細小的骨骼上,希斯裏試圖辨認出他的年齡,卻無法從已經蹣跚或者蒼老的肌體上尋找出任何蹤跡,他已經不知活過多少個年月,現在他就是歲月本身。

“我能窺視到你的內心所想,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知曉你所藏匿的那些秘密,比起那些東西,我隻是更關心如何驅趕其他人或隱藏這座廢墟。”鬥篷中的氣息愈加的冰冷,如同沉默的冰川迅速的爆裂所散發出鋪天蓋地的陰冷,“比起秘密本身,我更喜歡人們尋找時所帶有的那種好奇和猜疑,這比秘密本身更加令人興奮。”

“而且,你所尋找的東西,本來就沒有標準的答案,你找的《啟示錄》,既然為人著,就一定有所篡改和謬論,真正的事實擺在眼前時,人們永遠無法接受事態無法阻止或控製的發展,才會有這些掩人耳目的東西。”

鬥篷中的人將一本陳舊的書籍模樣的物件塞進懷中,隨即轉身準備離開,他抬起頭,才發現麵前站立著一道踉蹌的身體,他的肩膀上撘落著一隻鮮血淋淋的手,上麵的傷痕已經大片的腐爛發炎,傷風化的皮膚淤青一片,黯淡的光線照在上麵發射出黝黑的色澤,他定了定神,“沒想到你竟然還能站起身來。”

希斯裏把手從他的肩膀上拿下來,手臂無力的自然垂落,風吹過皮膚時引起一陣灼燒般的痛楚,他點了點頭,將巨大的兜帽摘下來,一頭烏黑的長發遮蓋住了她一半的臉,希斯裏隻能看見她的輪廓,而無從揣測表情。

“你竟然是個女人。”希斯裏凝重的望著她顯然一片灰暗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的嗓音下竟掩蓋著晶瑩剔透的骨骼。

“跟我來,不要亂走,這裏有很多比上麵的怪物可怕的東西。”

“你很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人。”走了一段崎嶇坎坷的路之後,她在一麵石壁前停下,她的之間“嗖”的一聲尖鳴,映起搖曳的火光。

這時希斯裏才重新看清她的臉,她的臉上布滿了溝壑,像是被蠕蟲撕咬過般的磕碰的痕跡密集,血肉幹涸的地方留下嫩紅的淤血,新生的血肉被牢牢的鎖在破碎的肌膚下,不同色澤交錯的肌膚粗糙腐爛,在重新生成新的肌膚之間便變成一道道深痕。

“你…你的臉。”

“帝國以後用不到你的時候,”她頓了頓,麵部一點表情都沒有,希斯裏才發現原來她的全部麵部感官都被完全額破壞,“會讓你變成我這副模樣的。”、

“現在,我們重新談談關於你的事情。”

她點點頭,將手指猛的按在石壁之上,如同海水般洶湧襲來的魂力迅速將希斯裏拉扯過去,他的身體猛擊在石壁上,甚至都能聽見骨骼哢嚓碎裂的聲音,一股燒焦的氣味湧入鼻腔,刺的他鼻腔酸痛,在最後模糊的意識中,他又看到巨大頂入雲端的神殿,以及神殿頂端,那個幽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