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泌睜大眼睛,張口想問,卻不知該從何處問起,赤耀於是笑著安撫道:“朕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你回去準備登基吧。”
等赤泌恍惚回到梁府時,已經是深夜,易水寒坐在院中,一邊品茶一邊問:“聽聞皇上與你促膝長談,誰知竟是徹夜長談。”
赤泌微微垂下眼,搖頭道:“皇上說他的身體越發不舒服,要我好好檢查檢查他是否有隱疾,便耽誤到此刻了。”
“那結論呢?”
“並無大礙。”
“你的醫術得安樂侯真傳,既然說了無大礙,那就是真無事了。”易水寒為赤泌倒了一杯熱茶,說,“喝杯茶暖暖。”
赤泌順從的喝完,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暖到胸膛,膽子也大了些,脫口而出:“你何時動手?”
“自然是等你的藥發作時。”易水寒拍了拍赤泌的肩膀,然後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道,“時候不早了,睡吧,明日還要早朝。”
看著易水寒微微發福的身材,赤泌眯起了眼睛,這些年,他的舅舅,易水寒,過的太過順遂安心了。
當初那樣幹瘦的身體都容納下極大的野心,如今身寬體胖,野心更不知膨脹多少倍了。
赤泌知道,自己必須抓緊時間準備了,不然,他的舅舅,易水寒,將會把自己當作傀儡掌握在手心,就如當初那個五歲男童,早已被易水寒用絲線給綁住了手腳,什麼都聽他的。
第二日早朝時,皇上卻遲遲沒有出現,百官議論紛紛之時,大總管便慌慌張張的跑到殿內,哭喪道:“皇上今早駕崩了!”
赤泌睜大眼睛,依著他下的計量,應該還有幾日才會猝死,怎麼提前了?記起昨夜香爐裏嫋嫋的青煙,赤泌恍然大悟,赤耀自己加大了用量,時間才提前了,可見他昨夜說的都是真的!
百官議論紛紛,大家都知道皇上身體不好,卻連一個子嗣都沒留下便暴斃了,當今陳國皇室血統凋敝,唯有清河王是最適合的繼承人,眾人不由側目易水寒,因為他是清河王的親舅舅,若清河王登基,這個鳩占鵲巢奪了梁府的易水寒隻怕更是權勢滔天,誰想得到一個罪人之子能站到如今這樣的高位?
清河王很順利的登上皇位,連同易水寒也權傾朝野,他以雷霆之勢血洗了朝廷,引得人人自危,回憶當初是否對易水寒不敬,甚至幾十年前是否與易府滅門有過瓜葛?
人心惶惶之際,新皇卻忽然在早朝時暗下埋伏,一舉擒住易水寒,甚至不等易水寒反抗,便親自一刀砍了他的頭,大殿之上血流如注,有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被臉上濺到的血驚的哇哇大叫。
看著握著長刀血濺滿身的赤泌,墨尋走上前,咄咄逼視問:“先皇,是你和易水寒一同殺害的吧。”
赤泌雙眼直視墨尋,坦蕩蕩道:“不是朕,殺害先皇的,是易水寒。”
“證據?”墨尋握緊腰中的劍柄。
赤泌轉頭示意自己的隨從,那人立刻從殿後拉了一個人過來,正是先帝生前的大總管,他戰戰兢兢的跪下,磕頭說:“奴才給皇上跪安。”
“他就是易水寒安插在先帝身邊的人。”也是易水寒派來監視自己的人,赤泌笑道,“皇上生前一切事物都是他打點,朕當初日日陪同先帝用膳,既然朕無恙,那就說明問題是出在別處了,朕隨即便發現先皇生前常燃的香料裏有毒。”
墨尋立即抽出長劍抵在大總管頸上,惡聲問:“說!先皇是不是被你毒殺的!”
“皇上饒命!”大總管全身哆嗦起來,“這香料是安樂侯當年為先皇特製的,安樂侯死後,還是由梁府製作,易大人日日遣人送來,奴才什麼都不知道啊……”
大總管還未說完,赤泌便一腳踹到他的背上,墨尋來不及收劍,銳利的刀鋒吻上肌膚,又是一道血光,隨即噗通倒地。
墨尋皺眉看赤泌,赤泌卻冷冷說:“死不悔改,留著也無用!”
立即有人站出來說:“易水寒毒殺先皇罪大惡極,又擅用權利戕害眾位,皇上今日大義滅親,為民除害,乃大功一件!”
眾人附議,聽著百官的稱頌聲,赤泌低頭看腳下易水寒死不瞑目的頭顱,心中感慨萬千。
他運籌帷幄了那麼多年,用那麼多人的性命鋪路,哪知最後隻是為了成全自己。
易水寒啊,易水寒,注定是個不複還的死士,冷如易水之風,半生流離似水,永遠沒有安心之處。
風蕭路茫茫,壯士一去成過往,王侯將相,有誰能稱王?
一世英名不過千古隨風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