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墨歌瞑目(2 / 2)

有枯葉被腳步踏碎的聲音傳來,墨歌終於抬眸看了赤嚳一眼,眼神亦如赤嚳方才看自己的那般,錯綜複雜飽含深情。

赤嚳抬手想要抓住墨歌,奈何墨歌轉身便走,一片衣袖也沒有抓住,她一邊走一邊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亦如當年割破手腕喂赤嚳飲自己的血一般決絕。

赤嚳張著嘴不停的吐氣,想要發聲卻隻能發出喑啞的喘氣聲,不細聽根本聽不見。

墨歌已經跑到了大道上,追來的獫狁人很快便發現了她,立刻把她團團圍住。

四王子站在墨歌麵前,上下打量她,隻見墨歌手腕上不斷滴落著血液,立刻認為墨歌故意用鮮血吸引他們! 好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四王子心中即使明白,卻還是笑道:“你怎麼一人在這兒,赤嚳丟下你一人跑了嗎?”

墨歌對著四王子的臉上呸了一聲,嘲諷說:“我是故意引你們到此地,阿嚳此刻早就逃出此地,你們別想追上他!”

四王子皺眉,然後冷笑說:“既然如此,我們隻能抓住你,用你來引豫章王出現了。”

“休想!”墨歌說完便抽出袖中匕首自刎,鮮血噴射了四王子滿臉,他立即閉上眼睛,隻聽耳邊轟然巨響,應當是墨歌倒地之聲。

緩緩睜開眼,看著躺在血泊中還未閉眼的墨歌,四王子從未想過墨歌竟然會這樣決絕自刎,沉默片刻然後說:“走吧,今日是殺不成豫章王了。”

說完轉身邊走,獫狁人也不敢多話,跟在四王子身後離開。

灌木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赤嚳瞪著血紅的眼睛,手腳並用的爬到血泊中的墨歌身邊,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神質問,問她為何那麼傻。

墨歌還有點點神智,顫抖抬起手撫著赤嚳的臉,斷斷續續說:“阿嚳……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為你做過什麼……有時候……我都會質疑我愛你的程度……根本比不過阿漣……如今能為你死……我……我死而無憾。”

墨歌說完,緩緩的落了手,瞑目而死。

赤嚳緊緊摟住墨歌,雙眼充血目眥盡裂,他想要吼出聲,讓獫狁人回來殺了他,好叫他同墨歌一起死,可是怎麼也喊不出聲,隻能不斷地捶著地麵,卻震不落半片枯葉。

生似逆旅而已,朝生而暮盡。

白頭穀內一片慘白,赤嚳抱著墨歌踽踽獨行,每走一步便開出血色花朵,白雪落了赤嚳滿頭,就如白了首。

輕柔地放下墨歌,赤嚳認真的用白雪擦淨她臉上的血跡,再替她整理好淩亂的衣衫,此刻的墨歌就如穿著血紅的嫁衣一般靜靜躺在白雪上,安靜而美好,就如睡著一般。

赤嚳躺在墨歌身旁,環著墨歌的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前陣子還能摸到動靜,此刻卻已經萬籟俱寂。

赤嚳想起,墨歌知道自己懷孕之時的激動狂喜,比自己更甚,她定是極為期待他們的孩子吧。

赤嚳閉上眼,任由白雪覆蓋了自己的身體,體溫驟降,幻想著,此刻,隻是夢境。

隻可惜,怎麼也醒不了。

赤嚳忽然慶幸起來,慶幸此時活著的是自己。

若留歌兒一人在世,她定會比自己更加痛苦。

赤嚳站起來,褪去一身白雪,與一身灑脫,背上仇恨,滿眼厭倦。

元平一年,主動請辭的豫章王赤嚳回京,主動請纓,誓將獫狁四王子斬於馬下。

聽說,豫章王進京時沒人認出他,因為他變得瘦骨嶙峋滿臉憔悴,再無曾經半點倜儻模樣。

攝政長公主和容丞相看到這樣的豫章王時,三人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丞相先問:“赤嚳,戰爭不是兒戲,你確定你此刻能夠領軍北上?”

豫章王沒有多話,遞上一張軍令狀,上麵寫道:我有積怨深怒於獫狁,不量輕弱,而欲以獫狁為事。獫狁本無教化,其民亦盡皆蠻人也。犯我陳國,奪我劍閣,戮我泌水城,屍橫遍野。後人聞之,心寒有若冬日之溪,舉國皆與獫狁全族結下三江四海之恨。古訓曰:君辱則臣死。吾國受此大辱,臣願誓死以報仇雪恨。皇天有眼,軍法在上,臣誓死為吾國滅獫狁,並取回獫狁王子首級以告慰亡靈。如若不能,臣願聽憑軍法處置。

容丞相還是猶豫,大長公主卻直接把虎符丟給了豫章王。

元平一年秋季,豫章王領著十萬兵馬北上,殺入獫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