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立刻回答說:“你說,若我能做到,我一定竭盡全力。”
“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藥兒,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好嗎?”甄哥的眼中充滿了慈愛,讓沒有孩子的漣漪都受到感染,拒絕的話難以說出口。
隻是,修竹還在等著自己,況且,自己留在這兒,又有何用呢?
漣漪底下眼簾,不再看甄哥說:“我想我不會留在宮中。”
“你一定要留在宮中。”聲音堅定而強硬,這才有了一個皇後的樣子。
漣漪不明白,於是再抬眼直視甄哥問:“為何執意要我?容丞相會好好照顧藥兒。”
甄哥眼中閃爍著淚花,看著漣漪的眼神變得十分憐惜,她說:“阿漣,你不知道,容璧的身體……”
漣漪沒有半點反應。
甄哥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深吸氣說:“因容府和墨府凋敝,如今梁府一家獨大,已經根深朝廷,梁太後隱隱有出世的征兆,易水寒又入贅梁府,野心路人皆知。而赤瀲的死是我沒有想到的,容璧又堅持不了幾年,到時候,無人可為藥兒撐腰,他極有可能會變成梁太後的傀儡!”
漣漪沒想到甄哥竟然能夠如此清晰的分辨時局,曾經的她是那般的兒女情長小心翼翼,在深宮沉浮了這麼多年,如今也能夠獨當一麵了。
漣漪還是不懂自己留在宮中又有何作用,她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公主,誰會把她放在眼裏,今日還是靠容璧才能給自己立威。而依容璧的性子,他應當做好了萬全的打算才對,漣漪於是說:“容璧沒有為藥兒做好打算嗎?”
“容府早已凋敝,哪有什麼人才能夠輔佐藥兒,鎮遠侯世子墨尋像他父親隻對打仗有興趣,而那清河王赤泌……隻怕也是一根刺。容璧一直沒有找到合適人選,所以幹脆把所有心思放在藥兒身上,可惜藥兒性子同赤瀲一般,並非做帝王的料。”
漣漪認同甄哥所說,但還是疑惑問:“可是我也無權無勢,即使留在宮中也沒有能力保護藥兒。”
“你有!”甄哥忽的瞪大眼睛看著漣漪,“阿漣,你有。”
被甄哥突如其來的異狀給嚇著,漣漪全身一顫,不敢接話。
甄哥用手撥開自己的被子,艱難的下了床,一邊緩緩的走向漣漪,一邊說:“你能給殺了陛犴逃出獫狁,又殺了霽霧,何人心中不忌憚你?而梁太後一直待你如女兒一般,隻要有你在,她就不會傷害你所保護的藥兒。”
漣漪看著披頭散發麵色青黑緩緩走向自己的甄哥,心中恐懼,總覺得有一張可怕的牢籠正套向自己。
“我剛剛已經交代給藥兒了,讓他轉告容璧,把他手中的權力一點點轉交給你,你是大長公主,等有了容璧那樣的權力之後,定能保護好藥兒。”
若是她掌權,想要篡權奪位的人便會把所有矛頭指向自己,而不是藥兒了,漣漪懂甄哥的想法,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想盡一切辦法,但犧牲的卻是她的下半輩子。
甄哥已經走到漣漪麵前,猛的跪下,說:“阿漣,我知道我要死了,這是我臨終前的最後遺願,求你答應。”雙眼炯炯,等著漣漪給她回答。
漣漪別過頭,看向窗外影影綽綽的孤影,他是自己的侄兒,他的父親生前待自己那般好,而他的母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拜托自己,自己怎麼忍心拒絕?
漣漪深吸一口氣,轉頭鄭重說:“好,我答應你,輔佐藥兒至成年,到那時,我便把所有權力給他,然後便流浪天涯。”
甄哥聽漣漪說完,嘴角不由含著笑,呼吸漸漸輕了,輕若浮塵,眼神也開始煥散,漣漪知道,她快死了。
漣漪緩緩轉身,向著青梁殿朝陽的殿門走去,夕陽西下,晚霞覆蓋一地跪著的人,他們如螻蟻般渺小。
赤耀見漣漪出來,便抬腳想要再進去同甄哥說話,漣漪才顫抖著聲音說:“皇後薨了。”
赤耀的腳懸在半空中,最後艱難的收回原地,然後跪下,身後的人立刻匍匐在地,黑壓壓一片,如黑雲一般壓倒整個青梁殿。
始元九年,先皇大喪,諡號惠帝,太子赤耀登基,年號元平。登基大典舉行的十分低調簡單,隻封了漣漪公主為大長公主,與容丞相一同攝政,輔佐年幼的君王。
大典靜悄悄的開始靜悄悄的結束,使陳國百姓忘卻,他們已經換了一個皇帝,曾經再英偉的帝王,隻會湮滅在浩瀚的光陰中。